佐飞因笑道：“上海电影业只评选了三巨头，或许是因为叫着比较顺口的关系。如果排的是四巨头，那么锦华无疑是能上榜的。你是一张白纸的毕业生，一开始只能从执笔做起。要有能表达你个人风格、由你独立构思的剧本，恐怕得先熬上三两年才行。”

苏傲雪高兴得几乎要落下泪来，连声音都开始发抖了：“我一个无名的庸人，只要一份糊口的工作就已经很满意了，哪里还敢挑剔位置呢！”

拿着这封宝贵的介绍信回到家，结果，杜景堂也带回了新进展。

他的同学入股的是今年刚成立的凤姿电影公司，听公司取名的用字就能知道，公司发起人对电影市场做过深入的调查和研究。

一般来说，电影的成败多半在于女演员。能争取到名气响、演技佳的女演员，约等于成功了一半。当然，也要故事情节能有特色和亮点才行。对于公司成立后的第一部电影，暂时有了一个大概的框架，就看怎么往里面填充能调动观众情绪的素材了。

以苏傲雪的聪慧，当她粗粗看过剧本的纲要之后，立刻就明白了这家电影公司只需要能听话的、会写字的编剧。至于所谓的思想性，不仅不要求，最好还是根本上就没有呢。

这不是理想的工作，却是能稳稳当当吃上一口饭的工作。往好处想，能有这样养活自己的机会，而且还是一下子来了两个，对于一个文凭不过硬的女子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

杜景堂听说了佐飞写介绍信的事，以为她是要二选一的。不成想，她居然表示两个机会她都要抓住，难免要替她担忧了。

“你忙得过来吗？”

“这有什么忙不过来的……”苏傲雪冲口便想说，从前跟着李海存，又要做家事，又要去上学，夜半还要帮他校对，那才叫忙呢！旋即一想，为什么当着杜景堂的面提那个人呢，这不是讨不自在嘛。因就摇摇头，调侃道，“我从小就忙惯了，不像你这大少爷，养尊处优惯了。只是这样，你就觉得很忙了吗？”

改了口之后，当然是避开了容易引得杜景堂不悦的话题，但似乎也引起了他另外一个心病。他一直猜测苏傲雪是很在乎自食其力的，也许内心不满意他是个游手好闲的蠹虫。而今天更是把养尊处优这种话也挂在嘴上了，可见是看不惯他的。

然而，苏傲雪语气并不恶劣。杜景堂也不好开口自认是家里一条米虫，因笑道：“我鞍前马后替你找工作，你不谢谢我还倒罢了，居然拿话讽刺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罢，一把将人打横抱起。

他喜欢房门紧闭之后，彼此**出来的外人不可见的那一面。在绝对隐秘的空间里，丢却理智的温存，可以让他忘掉一切的烦恼。

苏傲雪却扒着门框阻止他：“我哪里没谢你，我昨天谢过的……”

“为了表示诚意，你得再谢一次。”杜景堂挠她咯吱窝，轻易就让她松了手，他在她面前总是维持不了谦谦君子的形象，狡黠地笑起来，“也不妨每天都谢上几次。”

两人双双跌入柔软的大床，苏傲雪被吻得近乎窒息。她嘤咛着求救，在被释放的一瞬，她大口大口地呼吸。

这屋子和她刚住进来的时候不一样了，那时，满屋都是陌生的新家具的味道。现在弥漫的则是一种交融的气味，有一半熟悉的味道来自她本人，另一半由陌生到习惯的气味来自杜景堂。两者调配成一种独特的只属于他们的味道，甜到心头都发腻……

杜景堂只是放她养精蓄锐，不多久的工夫，他又开始进攻。

苏傲雪两手交叠着挡在唇上，这次，尽管他又开始挠她痒痒，但她始终忍着没放手。咯咯笑了一阵，喘着粗气道：“我还有正事没说呢！我今天去过江家了，她们好些太太在那里打牌呢，我就说了我已经离婚的事情。她们不单是惊讶，恐怕这时候已经在帮我到处宣传了吧。”

杜景堂心里一块大石头因她这番话，立刻就落了地。然而，他表达喜悦的方式，似乎更让苏傲雪难耐。

“那么，轮到我谢谢你了。”

“你谢我什么？”

“谢谢你抹掉了我第三者的身份，我是你正式的爱人了，对不对？”杜景堂停下来看她，深深地把她一直看进心里去，也期待她这时是用心在看着自己的。

离得太近了，苏傲雪能看到杜景堂眼里闪动的水光，比水晶吊灯更刺她的眼。

她先伸手小心翼翼地抚着他的眼角，慢慢又大着胆子描摹他整个眼窝。

指腹传来的触觉是热的，隐隐有湿意。

倏然间，她没来由地想说服自己，也许感受是比言语更可信的。

苏傲雪抱着他，埋首在他臂弯里，摇头道：“本来也不是什么第三者，没有你，我也是一样要离婚的。”

杜景堂轻轻地捏着她的下巴，与她对望，喘息道：“外人可不那么想，彼时，的确是我引诱了李太太。”

苏傲雪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说，更不知道他此时称呼她“李太太”，是出于怎样的心境和目的，只知道他的眸光渐渐变得促狭、霸道。

而杜景堂脑海里，分明冒出了他们初吻的画面。

那是他们第一次靠得那样近，他第一次吻她，急切却也虔诚。那时，苏傲雪拼命抗拒，但他却能笃定地感受到她的爱。而今，她半推半就勉强地承认了爱意，他却反而没有那时的自信了。

有时，他是真想回到过去，回到他们不太光明的那段日子，再仔细地看一次她的眼，看清楚那里的情分到底有几分是真。

一晌贪欢，杜景堂起得很晚，早就错过了饭点。他把书房门翕开一道缝，瞧见苏傲雪正坐在书案前奋笔疾书。按照她的安排，下午还会去锦华和公司经理见一面。

杜景堂心里忽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知道她聪明、肯用功，也许用不了一年，她就会把他远远甩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