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景堂看见老妈子端来的参汤,给他的一份比较多,而给母亲的一份很少,心里就明白了,即便家里真有事,也让母亲摆平了。因就笑着把两份参汤对调了一下,道:“你老人家别总把补品让给晚辈呀。一来呢身为儿子我觉得无以为报,二来呢我火气旺消受不起。”

大太太笑着轻打了一下他的手背:“别不识货!是很好的西洋参,并不是红参。你试试看,非但不会上火,还能清火呢。”

不管怎么劝,杜景堂还是坚持只喝那个小碗。

做母亲的人最爱看着孩子们吃东西,尤其是有营养的补品。

因之,大太太一直望着儿子把碗里的参汤全干了,才敛起笑意,问道:“那个人……叫苏傲雪?”

杜景堂怔了怔,似乎有些意外母亲能知道得如此具体。但他还是很快收回了神思,并且对堂上承认了苏傲雪的存在:“是的,有机会……”

大太太非常专断地打住了他后边的话:“只要不进门,随你怎么闹吧。不过,她那个丈夫……”

杜景堂急忙解释:“他们已经离婚了!”

“你干的?”

大太太这话问的,好像是杜景堂从中作梗了。然而要说谁干的,由头至尾确实都是他在前方出力。

杜景堂无奈极了,捏了捏眉心,笑道:“她年纪小,胆子更小。虽然感情早已破裂,但不敢当面锣对面鼓地谈判。我出面是为了帮忙,并不是作恶。”

大太太敛目,心想着她的老三在婚姻路上本来就坎坷,再婚还想找家世特别般配的妻子是很难的。这种情况并不是传闻多一条或少一条,就能改变的。因就勉强地接受了儿子暂时乐不思蜀的荒唐事,态度跟着也软化了下来:“好吧……那么,她今年多大了?”

杜景堂不料,母亲的口风松了一点,甚至询问起了苏傲雪的情况,但这反而成了坏事一件。因为他对于苏傲雪,除了才学之外,真是一无所知了。

大太太见他答不上来,刚刚好转的心情一下子又沉了下去。连几岁都不知道,无非两种原因,一种是纯粹在胡来,另一种就是那个女子来路不明。

“你父亲花了好些钱才打发掉的!”大太太手往沙发上重重地一拍,表现出十分不满的样子。

为了一个来历不明或者干脆说是从烂泥里捞起来的女子,闹得丢人又破财,实在是不值当。

杜景堂没有立刻回话,他在心里想着,看来李海存是两头通吃了。一方面以离婚这事来勒索,另一方面又到杜家喊冤讹钱。

不过,花家里一点钱,杜景堂是不心疼的。反而会笑着打听,杜守晖究竟破了多少财。

大太太摇摇头,手指冲他用力地一戳,希望他的阳奉阴违能有个限度:“据说是上了千数的。我也不敢问,怕他的驴脾气一上来,会把你那个小院子都烧了的!”

“没有上万总不算大出血。”杜景堂翘着腿,开始抽烟。

“老三!”大太太急得和儿子坐在了同一边,打着他的手臂,道,“这是什么年月了,钱哪有以前那么好挣!也许日本人一个炸弹下来,咱们什么也完了。”

杜景堂有些油盐不进地接话:“是啊,一个炸弹下来,能活着都是侥幸,还在乎什么门第呢?”

大太太说不过儿子,而且她此时抱的一种想法是,杜景堂既然对那个女的知之甚少,这就只是露水情缘罢了。她活到这个年纪,对男子的通病总算是完全明白的,与其闹得儿子叛逆离家,不如让他自己慢慢淡下去。因就妥协着说道:“我说了,只要人不进这个门,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你也别得寸进尺!”

杜景堂举着香烟,久久地没有去抽。他其实还想说两句好话,告诉母亲自己是认真的。但是,他既没有把握苏傲雪愿意和他走到婚姻那一步,也不敢在事情刚发作的时候,就跟家里对抗。他想起此来的另一个目的,便坐直了身子,诚恳地问着:“那我求妈一件分寸内的事,行不行?”

大太太眯着眼,慈爱地拍一拍儿子的脸颊,道:“什么事呢,居然说得这样可怜?”

杜景堂不由愣了愣,即便在幼年的时候,母亲这种亲近的举动也总是留给弟弟的,不想他长到了三十岁,居然又被母亲宠成小孩子了。照这个动作看来,也许今天要求的事会很容易的。

“我想在公司里谋个职位。”说完,杜景堂把眼眸低了低。

原本,他是不打算开这个口的。原因也简单,连他下面两个弟弟都已经在公司里有了根基,他这个年纪履历却还如同白纸,此时挤进公司,于己于人,都有诸多不便。

他倒是想托以前的同学去找找门路,但苏傲雪也求了他这件事,那么他也不能跟人家一张口就要两个职务。就算他开得了口,也得顾及人家办不办得到。

所以,只能是托同学给苏傲雪找个电影公司的编剧职位,至于自己的差事还得求母亲解决。

以前,杜景堂可以一直像花花公子那样混日子,但以后绝对不行了。苏傲雪跟着他本来就是无奈之下的选择,如果自己再不上进一点,恐怕还没等培养出感情来,人家就先要提分手了。

谁知大太太让步到了现在,竟然不肯松口了:“你都三十多了,你弟弟去年也娶亲了。还有你二姨娘那边的少爷,也已经毕业就事了,再加上你哥哥……”

此言一出,杜景堂心上有种新怨旧恨齐齐发作的绞痛感:“妈是怕我进了公司,利益摊派不均吧?”

母亲总是偏心大儿子和小儿子的,对于二儿子,总是希望他懂事、让步。

虽然最近她有些改变,但她只是给了二儿子更多的关注,并没有减少对长子和幺子的疼爱。

大太太喟然一叹,握着杜景堂的手,好像有满腹的话却又一时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