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显然,李海存想要的正是这样的结果,他拖着离婚的事情一直不说。越拖就越说不清楚,这样他和杜家要赔偿时,腰杆子就挺得更直了。

“她……不方便。”李海存搓着手,眼神闪避地觑了觑杜景堂,跟着就跑开了。

这番做作把在场人都糊弄住了,江红梅望了眼杜景堂,也不去追李海存,就站在原地高声道:“我太遗憾了!等话剧演完了,我要专程去你家里看看她!”

于是,所有听见这话的人都误会苏傲雪还是李海存的太太呢。

杜景堂气得眉心直跳,他想高声嚷出来,苏傲雪离婚了,她现在是他的爱人!

可是,这样做不仅达不到澄清的效果,还会引起哗然的。

他捏着拳头,想起昨天晚上熄灯前,自己依然试图让苏傲雪答应同来。

“真的不去看看江红梅的戏吗?”

“你想我去?”苏傲雪折过身,仰面望着他问,“去了,你怎么介绍我呀?”

杜景堂撑着手臂,看定她的黑眸:“女朋友,我的爱人,你喜欢哪种说法都行。”

苏傲雪听他语气很急切,已经有些天没想起的话,又钻到她脑海里了。

“我就喜欢道貌岸然又满口道德文章的人。我喜欢撕掉这种人虚伪的假面,更喜欢看他们被拆穿真面目后狼狈的样子。”

那是杜景堂的声音呢!

所以,他这么着急出双入对,是不是在计划当众耍她?

想着心事,苏傲雪双手紧紧抓着被头,身上冒了一层薄汗,急得差点哭出来。开口时,嗓子一直在打颤:“你干嘛这么着急公开?我离婚还不到一个月呢,说出去也不太好听吧。你这样子……”她咬着唇不敢说自己早就知道了,他迟早会丢开她的,迟早会让她难堪的。

杜景堂顿了顿,干脆和她实说:“我说我想炫耀,你会不高兴吗?”

苏傲雪一点不为这话心动,反而觉得嘴里发苦:“你想炫耀什么?是炫耀你战胜了姓李的……”

还是炫耀你不仅能赢得我的心,还能把我踩成脚底的泥?

这话,她没敢问。但她自己猜,这大概就是最真实的原因吧。

“是有一点这意思,他俗不可耐,为了几个钱就把无价的珍宝拱手让人了。而我慧眼识珠,不惜豪掷千金……”

在杜景堂看来,自己说出来的话,都是讨好的用意。虽然不见得能说服她,但至少能博她一笑吧。

然而,苏傲雪的脸确实冷冰冰的。她转过身去,整个人都藏进了被子里,依旧选择了拒绝:“太快了,我还不想……”

当时已经不早了,杜景堂只当她是困了闹脾气,也就没有继续谈。他那时还想着,等白天再找时间谈一次吧。

结果早上醒来,枕边压根就没人。

不止如此,午饭没回来,晚饭也没回来!

临出门的时候,杜景堂急了,心道苏傲雪不要是悄无声息地离开他吧。

也不是不可能啊!

她本来就不爱他,是为了利用他才同意和他在一起的,也许真会不告而别的。

受了这个念头的驱使,他把衣柜、抽屉全开了一遍。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公寓门打开了。

苏傲雪看他那样瞎忙,不免也是一愣。随后,很警觉地主动说起找了一天的工作,现在人很累,想要休息了。她当然知道江红梅的话剧就是今晚开演,所以没说两句话,便急着抬出这个理由来了。

在家时,没有工夫为这件事斗嘴。

到了小剧场,杜景堂被李海存的阴招一激,就把什么事都气了个遍。

尤其是话剧开场之后,发觉这剧情不仅似曾相识,而且还是看烂了的。

整出剧的大意,讲了一对中产的夫妇表面上很和睦,其实丈夫私底下阴晴不定,把妻子完全当成宠物。妻子先还愿意忍让,最后终于决定逃出牢笼。

就这样的戏码,在《玩偶之家》被搬来国内演出之后,模仿的可就多着呢,有的甚至恨不能只改个人物名字,至于台词一个字都懒得动。

但是,江立权虽然不做官了,情面还是在的,谁也不会当面嘲讽这事。何况,明眼人谁看不出来,这场公演恐怕就是他花钱找人打枪,好给江红梅做面子呢。

不知道那位枪手是不是故意的,居然顶着甘为笼中雀的江红梅的名字,敷衍地写了一出笼中雀要反抗的戏码。

这不是天大的讽刺嘛!

而且,比这讽刺的是受讽刺的人竟浑然不觉,还自鸣得意地享受着所谓才女的光环呢。

杜景堂看着话剧宣传单上“太太的抉择”五个大字,心中不由地冷嗤:这是不出错却也不高明的剧本,难怪佐飞这位老师面都不肯露一下,比起傲雪写的,可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自豪的笑意爬上杜景堂的嘴角将将几秒钟,旋即又化成了灰烬。他还是有些气苏傲雪今天不肯来。他原本想在早上提议,如果她实在不愿意和他成双出现,他们也可以分开走。只要她在人前露上一面,告诉大家她已经离婚了,他的心愿也就实现了。

然而,当他早上一睁眼,发现苏傲雪居然躲了个将军不见面,别提有多失落了。

整场戏,杜景堂大概只看了第一幕的引子,后来就一直在胡思乱想。

等散了场,剧场里灯光一亮,只听胡云九假惺惺地起头鼓掌道:“厉害呀,易卜生在中国居然有这样一位女弟子!”

李海存在一旁咽了咽口水,心里暗恨胡云九嘴太快,把他想说的话先抢了过去。

这出话剧很难吹捧的,一般剧评里夸赞编剧对生活有深刻感悟这类套话,用在这里显然不合适。否则,让江立权的老脸往哪儿搁呢!

如果用心细听,在满座用力到过头的鼓掌声中,有人慢了半拍。

李海存悄悄挤到前排,一路站了过去,问:“杜先生,你觉得这戏怎么样?”

杜景堂懒怠地睨了他一眼,嫌弃地往旁边挪了半步,冷哼道:“李先生有何高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