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吃闭门羹?”杜景堂猜中了她的心思,把报纸放了回去,没有继续纠缠这个问题。

见杜景堂又走开了,苏傲雪这才干了一身汗。她是真怕和他说话,她知道眼下这段不清不楚的关系里,自己应该居于卖乖讨好的位置,可她不甘心做这种事。所以,最好是尽量少和杜景堂说话。

然而,事情总是怕什么来什么。

杜景堂在玄关边收拾刚送过来的箱子,翻腾了几下,忽地走回来,问她:“要去吗?”

苏傲雪不明白这话,忙循着他递来的眼神,展开帖子一看,刚才干的那身汗瞬间又冒了出来。她不由地站起身,惊问:“怎么送到了这里?”

杜景堂摇摇头,答道:“是送到我家的。”

司机来的时候,特意转告了一句家里收到两封请帖,老爷、太太都让问一问是怎么一回事。转达的这话似乎过于委婉了,完全没透露其中一封是李海存故意送去闹事的。

杜景堂哪里又能猜到堂上的用意,猜是李海存对外公布了离婚的消息,所以好事的江红梅才故意送去杜家的。

苏傲雪闻言一怔,一颗心兀自下沉。而那坠地的痛感,只有她自己知道。

他这话的用意是纠正用词吗?这里是公寓,而杜宅才能算是他的家吧。

杜景堂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被苏傲雪不凡的才情所吸引,但文学上有天赋的人哪个不是咬文嚼字的。当她把这种能力发挥在生活中时,是很让人着恼的。

即便她怔愣了许久,杜景堂也以为是自然的反应。毕竟是刚离婚,肯定会纠结一下要怎样以新身份出现在人前。

她不说话,他就斟酌着道:“至于为什么一齐送来,我也……或许是李海存已经对外宣布了吧。反正他那个人,做什么事都有可能的。”

这话也对,李海存那个人弄什么手段都不奇怪。

不过,苏傲雪心里别扭的又不止这一件事,只是不好说出来罢了。

“我不去,江红梅和我不对付。”苏傲雪噘着嘴,似乎有一肚皮的无名火,想发作却又不敢。

杜景堂以为她的小性子是冲着江红梅的,心里也好奇这事很久了,因问道:“我看她总是针对你,有原因吗?”

苏傲雪扭着脸不看他,简单说了句:“我们认识很早,那时都是小孩子,说话也不经过多深的思考,可能有些言语就得罪她了吧。”

“她见了你总是针尖对麦芒的样子,关于原因,你就只有这么两句话?”杜景堂认为她是不肯说,也许在她看来,两人目前的关系没必要交浅言深。

心里这样猜着,也就生起了闷气,丢下一句“知道了”,便钻进卧室里去了。

听着关门的响声,苏傲雪心头的滋味也不好受。

过了不到五分钟,杜景堂又探出头来问:“我的电话簿你收在哪里了?”

二人都有过婚姻的,别管上一段经历是不是自愿,也不问过得好不好。总之,这话说出口的一瞬,彼此都是心念一动。

这是只有夫妻才会谈起的话呀!

一年前,彼此还是陌路,结果竟也跌跌撞撞地走到了会聊家常的一步。

就是这样的一句话,好似把刚才那些阴云都打散了。

呆了一刻工夫,苏傲雪难得抿唇浅笑,道:“纸笔簿子你家里差人送来的时候就放在书房了,我不敢乱动呢。”

杜景堂语气也友善了许多:“为什么不敢?”

苏傲雪跟着他走到书房门边,低声说了句:“那是主人的书房……”

杜景堂见她不动,便也不动,单手撑着门框,问她:“你不是主人?”

这话问得何止友善,简直让苏傲雪浮想联翩,觉得人都要飘起来了。

可是,他真是那个意思吗?

苏傲雪忙去他脸上找答案,便看得出了神。

他穿的是松垮的睡袍,腰间系带坠着,看起来是一派玩世不恭的样子。这样子让苏傲雪没法子和初见的他联系起来,她记得那时的他斯文正经,而且难以接近。

现在,他们离得很近很近,她看过外人见不到的他的另一面。

可,唯独他的真心,她还是不太懂……

杜景堂推着她往书房一边走,一边说道:“我知道,刚搬来新家样样都要收拾,确实很累。但重要东西叫老妈子来帮我收,我也放心不下呀。你就别不耐烦了,快帮我找找。”

其实他呀,只要她一个笑容,就什么都肯放下了。

而她何尝不是如此,由他嘴里说出“家”这个字眼,心里一下就天光大亮了。

杜家陆陆续续送来的箱子有很多,一切文字相关的都搁在书房,谁也没整理过。

一开始,两个人还斯斯文文地找。后来,干脆都席地而坐了。

苏傲雪拨开大大小小的明信片,从底下挖出一个皮封套的小簿子,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好些人名和数目字,应当就是电话簿了。她身子越上前,递到杜景堂眼皮子底下,问道:“是这个不是?”

杜景堂就着她的手一瞧,果然是这本。他先笑了一下,原想就这样接过来的,可他抬眸看见苏傲雪离自己那样近,忽然就不想去打电话了。

这两天的朝夕相处,彼此离得近的时候多着呢。可杜景堂贪恋在亮光底下看她的每一个瞬间,他就喜欢这么光明正大地一直看着她。

苏傲雪感觉腕上一紧,人就被扯进了怀里。她的脸微微发热,只稍稍反抗了两下,便知道这是徒劳的。干脆由着杜景堂闹,找了个彼此都舒服的姿势,躺在了他的腿上。她看见天花板上的玻璃吊灯和他热切的目光,都是一式一样的炫目,她便将眼一躲。

依照习惯,她总是把脸偏向外侧的。

杜景堂心中不满,揽着她的肩膀向里一揽,他要她习惯与自己相偎。

苏傲雪被紧紧箍着,嗅到了属于杜景堂的气味。这种气息**地胀满了她所有的感官,她勾着他的肩,放任自己把一切不相干的话都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