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品慧掌不住笑出了声,苏傲雪的思维确实不一般。虽然她的话是猜错了,但她对社会的观察倒是很犀利的,思想解放只解放一半的现象还真不少呢。
“傲雪,你真的是误会他了!”朱品慧拉拉苏傲雪的手,笑道,“今天的记者会,对你来说是一次永生难忘的经历,也就像是你事业道路上的一次成人仪式。你完成得很好,所以我有份礼物要送给你。至于你好奇的事,答案也在这礼物之中。”
说罢,朱品慧从自己的包里取出了一个方正的小红布包,郑重地递了过去。
苏傲雪因她的神情肃然,便也不敢怠慢。刚接过来,就在触觉上感觉出里边放的是一本书。
朱品慧截住她下意识要拆礼物的动作,笑盈盈提醒道:“回去再好好看吧。”
天色已晚,四人并没有在外逗留太久。
经过百货大楼的时候,苏傲雪让杜景堂靠在路边停一停。她看见了阮玲玉的海报,泛着白,却无损于美貌与气度。
“我想过要做妖女的。”苏傲雪趴在车窗上,脑袋枕着手臂看向对面,她享受静谧的夜晚,享受喧嚣退去后的平静。
杜景堂没有接话,只是顺着她的视线也去看阮玲玉。
苏傲雪又道:“为了写好剧本,我看了许多电影,新片子、老片子,国内的、国外的,然后我就发现了在电影里,非贤妻良母的女子都是妖女。我第一次对你投怀送抱的时候,我就是那样想的,我要做妖女了,因为这个世道容不下我有尊严地活,容不下我靠自己的能力干干净净地往上爬。”她哂笑,“我现在好像是做到了吧,你瞧,我在记者会上撒谎了。我说我们是离了婚才走到一起的,可我明明为了离婚勾引过你。好女人不该撒谎的,撒了谎的女人不是妖女又是什么?”
记者会的情况,杜景堂多少也听到了一点。一部分记者的态度非常傲慢,需要苏傲雪自证,却又不信她任何的自证。
杜景堂轻抚了一下她的背脊,道:“清者自清,对得起自己就好。”
苏傲雪摇摇头,笑得有些放肆,道:“我现在也不怕污名了。很久很久之前,我靠着那句‘我要活’的台词鼓励自己,再难再苦也要咬牙忍下来,所以每次看见阮玲玉的画报就会停下来。我一直都觉得她的灵魂并没有故去,她的眼神里一直都有内容,我每次读都会有新的体会。”
他们已经停在此地很久了,所以杜景堂就想知道,苏傲雪今天得到的体会是什么。
“生前万人唾骂,死后人人喜欢。”苏傲雪转过身,耸了耸肩,“并不是女人难做,而是妖女的标准太低。这个时代的女性宿命如此,谁都逃不掉。”
回到家,当苏傲雪拿着礼物进了书房,正欲急匆匆拆开来看时,被杜景堂一把按住了,他柔声问道:“累了吧?明天再看也不迟,反正这书也不能跑。”
没人问起的时候,苏傲雪吊着全副精神,一点不敢放松。现在被问了这么一句,顿时觉得身上哪哪都不舒服。
而且,朱品慧给的书一定是很深刻的,不是随便瞥两眼就能看懂的。
想罢,便伸着懒腰,从善如流地把东西放进了抽屉,准备睡一觉养足了精神,再拿出来细看。
这时,苏傲雪又想到一个问题,箍着杜景堂的脖子问:“我今天对佐老师说的话,会不会有点太凶了?”
因为当时佐飞的脸憋得像个紫茄子,让她觉得可能不应该在四个人面前,而且还是在外头,这样单刀直入地问。
可杜景堂倒没觉得那话太重,因笑道:“你不是一直都这样嘛。”
苏傲雪一脸自己可从来不是这样的表情,瞪着眼睛道:“不是啊,我对佐老师从来没敢像今天这样说话。”
杜景堂顿时失笑,道:“那你是对我特别凶一点吗?”
苏傲雪听了这话,有些不高兴了,抬手往他身上捶了两下,噘着嘴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倒是说说看,我对你什么样!”
杜景堂笑着抓住她握得圆圆的拳头,先不说话,只用眼神告诉她,现在这样子就是证据了,哪还需要特别举例呢。跟着,他想了一下,才道:“青椒!你在我跟前就像一颗青椒。看着很青涩,好像是个不敢大声说话的胆小鬼。其实呀,咬一口下去辣得很!”
苏傲雪无可反驳,她对他当然会凶一点,因为他是不一样的。可她刚才提到的话,绝对不是随口乱诌的。于是,往他怀里拱了拱,很有感触地说着:“三哥,我以前真的不敢大声说话的。谢谢你,给了我很大的底气,做自己想做的事,说自己想说的话。”
杜景堂明白了她的意思,摸着她毛绒绒的脑袋,道:“一个人说话的底气,来自他的社会地位。但是傲雪,我相信即便没有我,你照样会有今天的成绩。”
听起来是鼓励和肯定的话,但苏傲雪无来由地觉得这话不吉利。忙捂着他的嘴,抬眸一直看到他瞳仁深处去,声音很娇地说道:“我不能只有成就没有你,我是个很贪心的人!”
苏傲雪会写作,却不是个善于表达的人。可有时候气氛和情绪都到位了,她也会拐着弯地表露对杜景堂那种深深的依恋。
就是这样的瞬间,让给杜景堂心甘情愿地为她沉迷一辈子。
“我给你放了洗澡水,去解解乏,你这两天太辛苦了。”杜景堂一边说,一边把人打横抱起。
不过,他说要给人解乏的话,似乎是要食言了,他只会让她更疲惫……
次日清早,苏傲雪被身侧窸窸窣窣的穿衣声给吵醒了。眼睛还迷迷糊糊睁不开呢,先就抡圆了拳头捶过去。
杜景堂也不恼她,毕竟他有愧在先。只见他俯下身,低低地在她耳边轻笑道:“累的话就睡晚一点。”跟着,在她侧脸上轻啄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