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傲雪根本没法子忍到那头说完,就惊恐地尖叫一声。手一松,电话就掉在了地上。
然而,那头的记者对她的失控,似乎感到很兴奋,以挑衅的口吻揣测道:“苏编剧,你作为一名新女性,出来谋事不靠能力而靠色相,你的那些剧本真是你写的吗?”
“怎么不是我写的,你凭什么这么猜?”苏傲雪气得差点晕厥,耳边嗡嗡地一阵乱响,举着电话机,对那头声嘶力竭地问道。
电话那边则传来一阵大笑声:“果然,是被我说中了,所以你才这么气急败坏吧!”
苏傲雪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到了嗓子眼,堵得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只好发狠地把电话插销拔了,然后把茶几上那堆报纸乱撕乱扔,最后缩在沙发角上继续淌眼抹泪。
她耳边反复响起刚才那通电话,那个人说的都是什么话?说她没离婚的时候……和许多男人?她和许多男人?那是报上写的话吗?
她气愤、她不平,但她不敢开灯,不敢拿起报纸看第二遍,她不想知道那上面究竟把她写成了什么样子。
现在,她只想知道杜景堂为什么还不回来?这么大、这么空的家,她一个人是实在熬不住,她想扑进他怀里诉说委屈。
可是转念一想,他还生着自己的气呢。杜景堂会不会一个晚上都不回来了,会不会就此丢下她了……
苏傲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得一凛,整个人蜷缩着。冰冷的手搓了双臂许久,却换不来半分温度。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公寓门几乎是被撞开的。
苏傲雪在黑暗里瑟缩了太久,楼道里暖黄的灯光钻进她眼里,竟然有几分刺眼,晃得她下意识抬手一挡。
借月光看见一道人影走向电灯开关的位置,苏傲雪在黑暗中忽然惊叫起来:“别开灯!先别……”
那份报纸就在她脚边,她不要有光亮,她不要看到那些刺眼的谎话!
杜景堂站在那里先是愣住,跟着凭记忆走到沙发前。此刻的苏傲雪缩成一个球,像只委屈巴巴的小猫,躲在角落里呜咽着。
苏傲雪觉得自己上下眼皮都火辣辣地疼,那种疼一直连着心头的肉,每一次呼吸都是濒死的感受。
黑暗中,她完全看不清杜景堂的表情,只知道他站了过来,但没有任何的动作。
她在最无助的时候,最爱的人近在咫尺,她却不敢投进那个怀抱。
她怕围绕自己的传言对杜景堂来说是负担,怕自己此时的脆弱是拖累,她不敢诉说自己的委屈,不敢开口说一句别生气了、更别离开我、我需要你……
杜景堂静默地站了许久,等她抽噎的气息逐渐平息。然后,蹲下身,借浅淡的月光去仰看她憔悴的脸。
手指触碰到脸上冰凉的泪珠子,再轻轻地拭干。
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仿佛开启了什么机关。原本浑身僵硬的苏傲雪,蓦地扑了上去,死死地抱住杜景堂。但她不敢放声哭,小心翼翼地抽泣两下,就立刻止住,似是怕他会因此而不耐烦。
直到听见一句“有我呢”,她才终于放任情绪肆意喷涌。
杜景堂跪在地上,很轻柔地拍着苏傲雪的背脊。膝盖上传来的痛感越来越强烈了,他刚才上楼时跑得太快,磕在了台阶上,好像都摔破了皮。只是进门时看见那样无助的苏傲雪,觉得那种痛感忽而从膝盖转移到了心头。
今天在办事处忙了一天,他并没有工夫看晚报。但到了临近下班的时候,突然涌来许多记者,指名要采访他,问他是不是苏傲雪的男朋友。再接下去,就是很多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整个办事处被记者们围得水泄不通,电话也一直被占着线。处里上下忙了好一阵,才把混乱的局面控制住。
当杜景堂终于有空去找问题根源所在时,才知道李海存竟然给记者供稿,以苏傲雪前夫的身份,揭露她靠皮囊引诱各路导演、经理,不断与人通奸。最后哄骗杜景堂出资,向电影公司行贿,这才有了做编剧的机会。而她的成名作品,涉嫌抄袭名家大作《三个摩登女性》。由此可见,苏傲雪的为人是才华有限而手腕高超的。
忍着满腔怒火看完通篇报道,杜景堂的手一直在发抖的。仅存的理智提醒他,愤怒是要往后放的情绪,当务之急先得确定苏傲雪怎么样了,她是不是已经看到报道了。
也怪他,明明已经知道了外头在造谣,为什么不立刻采取行动呢?如果自己早一步开始调查,也许事情不会走到这一步的。
可他真的是对苏傲雪的事不够上心吗?
不,不是!是先一步爆出来的赵广文的问题,拿走了他的注意力。
显然,这是对手使出的连环计。
等不急赶回家,杜景堂想先确认一下苏傲雪眼下是什么状态。然而,公寓的电话拨了三遍,接线员的回复总是那句“占线、占线”。他慌了手脚,爬了窗户从办事处后门溜走,裤腿还因此粘着很厚的一层灰。
公寓楼上楼下也都在看笑话,这一点,刚才上来的时候,杜景堂已经感受到了。这还是拜他自己所赐,《他和他的三个摩登女郎》上映时,他跑上跑下地宣传自己有位做编剧的女朋友……
现在再要后悔那时的高调,当然是太晚了。
他顾不上那么多,三脚并两步地疾跑,一门心思只想确认她好不好。
至于什么争吵、口角,他早忘得一干二净了。他对她的气恼,总是不长久。
相同的手法,一次对导演,一次对编剧,自是闹得陈冬易焦头烂额。他这次绝不甘心模糊了事,如此精心的策划,要是不找到幕后黑手反击回去,以后岂不是路过的狗都敢踹他一脚了!
可是,赵广文被群起而攻之的时候,有杜景堂站出来,果断做出应对。到了苏傲雪的桃色新闻满天飞的时候,哪里还能找得见杜景堂的人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