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员参加首映是惯例。苏编剧的打扮又如此惹眼,你往门口一站,路过的人都会以为是大明星出场。一旦场面乱了,那可不好控制。”蔡逢春说时,低头看了看手表,“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也许是中场休息比较久,再等等吧,应该不至于耽误到很晚。”
这里,化妆师又想给康美新的胸针再调整一下位置。等终于都装扮好了,康美新的腰也快断了。她起身小心翼翼走了两步,虽然想松松筋骨,倒也不敢大开步子弄坏了造型。
苏傲雪眼尖,这便看见了她的旗袍开叉比电影里的造型往下多缝了十来公分。再回过身去看谢子兰的,果然也都改成了日常旗袍的开叉位置。
“我就说虽然扮上角色和观众交流,是很好的主意,但女演员的戏服恐怕不方便。裁缝给你们做的,哪一件不是把叉子开到屁股底下,正常人上街怎么可能穿成那样!”苏傲雪拉着康美新转了一圈,对这个改法显然是很满意的。
蔡逢春的五官都皱了起来,也说:“做影戏实在没办法,哪部电影不想展示女演员的好身材!可是到了戏外再穿那种开衩,一个不小心被人踩住了裙边,绊一跤事小,要是把裙子扯开了,那可麻烦了!”
谢子兰叹着气,道:“这种风气什么时候能改呀!”
康美新则意味深长道:“这就需要女导演、女经理、女观众帮我们一起扭转了,总而言之,每一位女性的强大都至关重要。”
一旁的苏傲雪也加入了讨论:“真怕几十年后的人翻出现在的电影来研究,还以为我们这个时代的妇女都是不劳作、不进步的。”
几个人说着话,总算等到了影院的人过来通知候场。
苏傲雪反而起了近乡情怯之情,不敢走在前头。
这次的剧本,既不是以传统观念里善良包容的女性为主角,也不是以具备先锋性的进步女性为主角。最终的结局也不是洗尽铅华、回头是岸,而是定格在两个女人对峙的眼神中。然后镜头拉远,一直退到门外,最后升上天空,俯视繁华都市里小小的罪恶的一隅。
在苏傲雪看来,孙雅琴和谭小英能不能回头,根本不是她们自身所能决定的,而要问问社会,容不容她们回头。这个结尾看似没讲完故事,其实苏傲雪也是想用这种的方式引观众们代入角色想一想,难道女子自爱自强就一定能有出路吗?
就是不知道,观众能不能赞同这样的人物处理方式。
当苏傲雪忐忑之时,放映厅的大门自两边同时打开。雷鸣般的掌声,回应了她脑海里的问题,他们喜欢这部电影!
不管是不是被谢子兰的美貌和眼泪打动了,还是依旧沉醉在声色犬马的画面里。总之,他们把最热烈的掌声先给了这部电影。
苏傲雪记得改稿会上,佐飞、罗健、丁志阔都反复强调一件事,只要多一个人观看了以进步思想为佐料的新派商业电影,就能多一个人对电影表达的现实问题进行思考。
而这,就是当下电影人在夹缝中试图实现的平衡。
观众一边抹眼泪,一边喊着演员的名字,尤以谢子兰的呼声最高涨。康乃馨这个艺名也夹杂在其中,因为好记的缘故,渐渐越叫便越响亮了。
当苏傲雪最后一个走进来,爆发的尖叫声完全不亚于谢子兰入场时,吓得她缩着脚一时不敢进去了。
蔡逢春折身,抬手围着嘴巴,大声向她笑道:“瞧呀,我说的话不假吧!观众以为你也是演戏的明星咧!”
这话一点破,苏傲雪总算是不怕了,跟在他身后怯生生地站定,对着台下拘谨地挥了挥手。
大家惊叫过后立刻又狐疑地往旁边问,这是电影里哪一位明星。
有人拿出电影院给的说明,照着角色名找了一圈又一圈,始终对不上这位美人究竟演了哪一个角色。
这时,便有人灵机一动,道:“是不是她也演了个老女人?就像康乃馨那样。要不然,早该找出来了呀!”
既然猜不出来,就有人扯着嗓子问了:“靠门边的女明星,你叫什么名字,演了哪一个人物?”
苏傲雪受人这样追捧,自是心花怒放,捂着嘴咯咯直笑。心里想着这样好玩的事,一会儿一定要找到杜景堂,同他好好学说一番。
一旁的蔡逢春笑得直拍掌,忙高声回答:“这位确实是明星,不过不是明星演员,而是明星编剧咧!”
于是,大家在惊叹之际,又忙拿出说明,找到了编剧的名字,不免又大加赞叹一番。
“苏傲雪、苏傲雪!她叫苏傲雪,是编剧!”
“人漂亮,名字也好听,不演戏真是可惜了!”
“这是女编剧写的电影吗?难怪那些台词写得那样深刻,我就说哪个男人能这样子懂女人的苦!可见,还得是女子才能站在女子的立场上说话。”
观众的热烈反应远远超出了预期,好在影院出动了全部的力量维持现场的秩序,这才得以让演员们有机会开口。不过,也无非说些感激影迷支持,感谢出品公司以及编导之类的官话。
放映厅里虽然也邀请了记者,但他们留在这里的作用,是请他们见证电影主演和观众们的互动。所以,此时的编导们都是靠边站的。
苏傲雪站在最左边,抬头看见最右边陪着陈冬易一道入场的赵广文。别管之前两人之间有过多少龃龉,总算是合力把电影给拍出来了,还收到了很好的反馈。苏傲雪想着,便对他礼貌地笑了笑,却不料收获的只是冷脸罢了。
赵广文自从知道了杜景堂在凤姿占了很大一股之后,就没有再和苏傲雪正面相遇过,就连今天候场也特意错开了。
虽然在合约未完成之前,就和股东水火不容,显然不是明智之举。但他觉得自己和苏傲雪的关系已经坏得那样了,这时候再装表面的和平,显得自己特别没骨气。还不如干脆坚持立场,倒逼凤姿开新戏的时候,不再让他们搭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