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傲雪无奈地低头笑了笑,一路走到影院外的大街上,才问杜景堂:“是不是比不了上一部?但上一部我只是个执笔……真是甘蔗没有两头甜呢。”
杜景堂知道她最近只是很卖力地工作,而不是愉悦地追逐自己的梦想,便想尽办法宽她的心。
“电影就是做梦。观众进了影院,就是在梦里走一回。我常常觉得从影院里出来,脚都是软的。我们每个人都只有一个身体,只能经历一种人生。而电影能在一两个钟头内,呈现人生的另一种可能性。我们跟着片中人物一起笑、一起哭、一起经历,也就像活了一辈子。我没有试过在舞厅里跳整夜的生活,全靠电影带我体会那种极度快乐却又空虚的感受。看电影的人在体验人生,创造电影的人何尝不是。人生总是有苦有甜的,别管什么滋味,总要去经历一次。”
苏傲雪挽着他,很严肃地问:“你说,为什么观众都爱看这样的电影?只要演员漂亮、衣服时髦,特别是让女演员对着镜头展现性感,他们就觉得这是好电影了?”
杜景堂停在一盏刚亮起的路灯下,抬头看看路灯光,这才垂眸对她道:“因为他们在暗处。”
“什么?”苏傲雪觉得这话很深奥,自己一点头脑也摸不着。
只见杜景堂再次仰头,指着头顶的灯光,道:“你看,即便是夜晚的街头,也不至于黑到伸手不见五指。你站在街上,不一定满大街的人都会注意你,但你清楚明白地知道,一旦你在大街上表现出一丁点的异常,所有人的目光都会涌来审视你。”
苏傲雪照他的话,向着街的两边各望了一眼。
确实如他所说,只有三两个人注意到苏傲雪,其余人都是各干各的。
杜景堂接道:“这种异常可能是你看着一位异性,眼里不自觉地流露出原始的欲望。也可能是你盯着橱窗里昂贵的珠宝,脸上写着要是能白拿该多好的情绪。与其说,你能预知自己不符合规范的举动,会招来过路人的围观。倒不如说,在真实世界里,你一直都知道有个名叫‘道德’的东西,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深深地凝视你、约束你。”
苏傲雪出神地盯着杜景堂的双眸,她从前就觉得杜景堂谈吐不俗,对什么事都有自己的见识。这样的人,其实有资格在大学里开一门课,而不是在电检委员会,担任办事员这种谁都能干的职务。
只见杜景堂走近一步,抬手拨开被风吹到她脸上的碎发。看着她星星一般闪耀的双目,此刻,她眼中流露出来的痴迷,对杜景堂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他忘形地贴近,热热的鼻息打在她脸颊上。
“电影院就不一样了,灯一关,暗得不见五指。银幕一亮,所有人都得到一种暗示,在这个空间里,只有银幕里的人,才会被凝视、被审判。那么,你可以坐在那里尽情地臆想,把一切不敢在真实世界里流露的情绪,毫无顾忌地释放到你脸上。”
“杜景堂……”苏傲雪眸光慧黠,点了一下他的鼻头,“你在大街上,有没有遇到过让你不自觉流露出原始欲望的异性?”
“那你呢,你有过吗?”杜景堂反应快极了,笑着便把皮球踢了回去。
“是我先问你的!”苏傲雪的手指又移到了他左胸膛,一下紧着一下地戳。
“有啊。”杜景堂捏紧她作乱的手,顺势放到了自己腰后,“当时我定眼一看,发现那个人很面善。哦——原来,她姓苏名傲雪。”
苏傲雪咯咯笑着,伸了另一只手,挠痒痒似地捶了一下,追问:“那认识我之前呢?”
杜景堂照样地把这只手也放到了身后,凑到她耳边轻轻地呵气成痒:“我很挑剔的,我喜欢眼睛里有故事的女人。她得有才还要有貌,皮肤要白白净净的,眼珠子有多黑,皮肤就得有多白。”
苏傲雪嘟着嘴,把酡红的脸一偏,嗔道:“油嘴滑舌!”
杜景堂也就一报还一报地刁难她:“那你呢?”
苏傲雪咬着手指,嘻嘻地偷笑了一下,调皮道:“遇见你之前我胆子特别小,说话、走路都不敢抬头。你可能不相信,刚认识你的时候,我连你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对这种胡说八道的话,杜景堂只是“哦”了一声,紧接着又问:“那你怎么从来没有叫错过人呢?”
“因为……”苏傲雪快编不下去了,嘴角都要碰上耳根了,“因为……我是靠声音认人的呀。”
杜景堂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顺道把那句“油嘴滑舌”还了回去。
“那是近墨者黑。”苏傲雪挤着眼睛,狡黠地笑。余光一瞥,发现路边有人正盯着他们看热闹呢。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这一段打情骂俏,全程在路灯底下发生,也不知道让多少人瞧了笑话去了。
真是应了杜景堂那套说法,在大街上只要稍有一点出格的举动,就会引来围观和审视。
两人赶紧低下头,紧紧牵着手,由光里跳到暗处,默契地迈开腿,赶紧跑着离开。
一路跑一路笑,直到苏傲雪的腿迈不开了。她往回拉了拉杜景堂的手,喘着气问:“你说,如果女人渐渐有了经济实力,会有凝视男性的电影出现吗?”
这问题不好预测,杜景堂想了好一会儿才道:“也许会,但我想……依旧是女性承受更多的凝视。”
“这又是为什么?”苏傲雪不解。
杜景堂从从容容回答:“因为凝视异性是天性使然,而女人凝视同性的需求又非常之强烈。”
苏傲雪的眉头锁得更深了:“我,我还是不明白……”
杜景堂很郑重地说出了他的想法:“女人被束缚太久了,她们不懂怎么融入社会,所以迫切地需要一些可以让她们模仿的对象。”
苏傲雪抬头看他,似懂而非懂,渴望得到更直白的讲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