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鲜卑的蒲头部损失了两万多青壮,其部族必然元气大伤,估计只剩下了一些老弱妇孺。

所以,刘襄决定向东行,去打东鲜卑三部。

因为东鲜卑距汉境远而离王廷近。

五月初是草原最舒服的季节,暖风和煦,草木繁盛,遍地的吃食。不止牛羊有吃的,人也有。各种野菜、蘑菇,极好的补充了士卒缺乏的维生素,沙鸡黄羊,野兔鲜鱼,改善了最近只能吃肉干的口味。

很多牛羊下了崽子,奶制品也丰富了起来。

坐在帐篷外面,晒着暖暖的太阳,看着成群的马匹、牛羊,刘襄有一种自己不是在北伐,反而成了游牧民族首领的错觉。

四月底的时候,在狼居胥山和姑衍山分别祭了天地,又得到了徐荣运来的补给,北伐军两万六千士卒,一人五马,赶着一万五千辆大车,四万五千头牛,七万只羊,拉着二十多万石粮食,以及帐篷、羽箭等等物资,沿着弓卢水东进。

行进速度并不快,每天也就二三十里。

与其说是行军,不如说是跟着牛羊的脚步,一边吃一边慢慢前行。

逐水草而居,走到哪住到哪。

为的还是让将士们休养身体。毕竟是大病一场,将近两万人高热起疹,身体亏空得利害。

他自己更是如此,策马奔驰一阵便是满身的虚汗。

一路走走停停,踏青一般的行军,让将士们好好的领略了一番漠北草原的风情。

之前宰杀了将近二十万只羊,几次战斗造成的两三万头死伤的牛马,全军吃了两个多月,储备的肉干还剩下几百万斤,对后勤的需求不多,还运回去了大量的皮毛筋角,以及金银资财。

总得来说,这次北伐有得赚,而现在也没必要拼命的追求速战速决。

突袭王廷之战,胜得干净利落,节省了很多的消耗,在魁头部缴获的牛羊支撑住了后续的战斗,极大的减少了运粮的压力。

如果不是需要给战马喂食精料,他已经可以放弃后勤线了。

战争的模式逐渐向游牧民族靠拢。

赶着牛羊去打仗的经历,让刘襄觉得挺有意思,就这样一直走到了六月,赶到了呼伦湖畔的时候,终于看到了鲜卑大部落的踪迹。

轻骑在前纵横来去,畜群在后享受嫩草。

这场战斗,仿佛一个草原部落在跟另一个部落争夺草场。

战斗的烈度不太高,但范围不小,一队一队的轻骑在方圆百里冲突不断,汉军前进的脚步始终不停。

向东逃跑的段部、宇文部,以及南下支援的慕容部,三部十来万人,被天花折磨的虚弱不堪,草场丢了一片又一片。

各部首领焦头烂额。

分散则难挡汉军攻伐,聚在一起又让瘟疫传的越来越快。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阙机愁得一个头两个大,邀请了宇文部和慕容部的首领商议对策,想要调停两部纠纷,共渡难关。

“汉军兵强马壮,我们不能互相争斗了,这次再败,还能往哪走呢?难道要逃去丁零人的地盘吗?”他已经北逃了两次,不想再逃了。

慕容部的首领莫护跋,能够理解阙机的心情,他们两部都是当今的汉人皇帝打辽东的时候北逃的,后来素利和弥加两部被灭,他们又继续北逃。

如今汉人又来了。

无处可逃的憋屈让人抓狂。

但跟宇文部和解,让他觉得更憋屈,宇文部的那帮匈奴人蛮横的来抢自己的草场,自己带人打回去,有什么不对吗?

“哼!”他闷哼一声,忍住了嘴边的狠话,现在不是发泄怒气的时候。

“一个多月以前,你们不招呼一声就跑,差点害死我。现在又说一致对付汉人,汉人是今天才到的吗?你们的话我可信不过。”宇文部的首领叫做宇文莫那,名义上来说,他才是东部鲜卑的首领,因为他是檀石槐大王亲封的东鲜卑大人。

只是宇文部大多是匈奴遗民,为了躲避汉军锋芒,从阴山那边东进,加入了鲜卑的部落联盟,一向不被人待见,也没人听他的。

至于和慕容部的草场纠纷,那就说来话长了。东进之后,宇文部找了处无人的草场放牧,慕容部北逃而来,非说那是他们的祖地。

不揍他能行?

还你们家的祖地,地里挖出来的骨头是你祖宗?那是我昨天啃的羊排!

宇文莫那嗤之以鼻,谁信你们的话谁是傻子,部族受人排挤,日子不好过,族人越来越少,也越来越衰败,自己这个东鲜卑大人越发的艰难。

他不敢露出一丝一毫的软弱,否则,部族肯定被别人吃得渣子都不剩。

至于联合的事情,他当然不会反对,联盟还有一线生机,分散必死无疑,但不能拿自己当傻子。

“如果你们愿意顶在前面,我才能相信你们的诚意。”

“可以。”

三人计议已定,尽起族中男丁,凡是能动弹的男人都强征上阵,一共凑了四万多人,要与汉军决战。

可汉人不声不响的就退兵了。

追还是不追?这是个难题。

追上去不一定打得过,女人、孩子还有牛羊,容易被偷袭。

不追又不甘心。

散了之后,又怕汉军回返。这次能联合,下次可不一定,血仇不是那么容易忘记的。

三人愁得直挠头,一时半会难以做出决断。

北伐军这边的意见也不是很统一,崔奕觉得征伐草原最难的就是寻找胡人的主力,这会敌人已经聚集了兵力,正是与其决战的大好时机。

这样的战机,皇上不可能发现不了,疑惑的问道:“陛下为何不与敌决战?他们要是跑了可怎么办?”

以孙策为首的少壮派也纷纷求战:“陛下,我等愿为先锋,催敌破阵,斩杀胡酋!”

刘襄笑了,以往汉军北伐,步卒众多,补给线漫长,后勤压力极大,当然要寻找决战之机,速战速决。

可这次不同,北伐大军全员骑兵,每个骑卒五匹马,还驱赶着大量的牛羊,对补给线的依赖很低,比胡人还胡人。

为什么还要墨守成规呢?

那些鲜卑人未必跑得过我军。

最重要的是,天花的疫情比自己预估的要低,鲜卑人的力气还没耗尽。

“敌军越是聚集,瘟疫爆发得越是强烈,不妨等一等,等他们流干了血,再去收拾残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