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旬,秋分已过,夜风之中带着一丝丝的冷意,郑宝却拼杀的混身是汗,只不过冲进营地百余步,他就损失了几百号兄弟。

这还只是他能看到的,火光之外还不知道倒下了多少。

趁夜偷袭,敌人仓促应战,却要好几个人才能拼掉一个,让他们缓过劲来还能了得?

“冲!继续冲!冲上去剁翻他们!”郑宝喘着粗气,大声嘶吼。

“头领,朝廷擂鼓吹号了,撤吧!被围住就死定了。”

初时的血勇在巨大的伤亡面前迅速回落,已经有小头目开始劝说他撤退了。

“放屁,这是皇帝老儿慌了,他在招兵保护自己,冲上去就能彻底搅乱朝廷的兵马,没看见他们都在逃跑吗?”

北营士卒听到鼓号开始退避,这让郑宝信心大增。

鲜血淋漓的长刀一指,大喝一声:“儿郎们,跟我冲,杀皇帝!”

“杀皇帝!”

“杀皇帝!”

一众山贼嘶吼着杀皇帝的话语,歇斯底里的发泄着杀戮和破坏的欲望,仿佛这个口号一喊,便卸去了某种枷锁,突然多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狂热。

骨子里面被世代压迫的怨气突然爆发了出来,颅脑充血,瞳仁泛红,跌落的士气再次高涨。

这一次的冲锋,变得容易了很多,几乎没人阻拦。

郑宝哈哈大笑,要胜了!

中军大帐就在不远,守卫皇帝的只有几百个兵丁,拿下他们,抓住皇帝老儿,要什么有什么!

“杀!”他爆喝一声,领着三四千的山贼,加速前冲。

乌泱泱的一片人,背对着火光,冲出了北营的帐篷群,向灯火通明的中军扑来。

“预备,放箭!”

随驾骑士皆配备角弓,敌人尚未靠近,就得先接受几轮箭雨的洗礼。

“七十步。”有士卒专门估算距离,大声的报备。

“放!”

“五十步。”

“放!”

“三十步。”

“前排立槊,后排自由射击。”典韦高声下令,他们没有多少重盾,只能以马槊为矛,立长矛阵阻敌。

看着受了三轮箭雨,手持铁盾,直扑而来的郑宝,他咧嘴冷笑,区区贼寇,吃了泼天的胆子,敢来犯驾?

当真找死!

转腰、提肘、踏步、发力。

“着!”

投矛脱手而出,怪啸声中,一道乌光闪过,瞬间穿越三十步的距离,破开铁盾,直入胸腹。

郑宝感觉一股巨力推着手臂,压到胸前,哐当一声巨响,上身仿佛被一根大杠子抽了一下,腿脚却还在向前迈步,两股力量夹击,他的身体不受控制一般的凌空仰倒,随后重重的摔在地上。

胸口的疼痛如潮水一般袭来,上涌的逆血却堵住了咽喉,只来得及发出半声惨叫,然后就像被掐住了脖子的死鸡一样,手脚扑腾了两下,气绝身亡。

亲手射杀郑宝,典韦不屑的冷哼一声,投矛连发,敌人奔跑了三十步,他已经连续射杀六人,待敌近身才双手拔出斗戟,反冲而入。

两柄斗戟长有八尺,粗如禽卵,由精钢打造,通体乌黑,各重二十八斤,他爆喝一声,蛮力迸发,运使双戟,前刺上挑,左钩右凿,犹如手持两条乌龙,碰着就死,磕着就伤。

挨着边的,一个都好不了。

典韦不是个擅长带兵的,可他疯虎一般的战斗姿态,只攻不守的勇猛气质,一下一个的杀敌效率,浑身浴血的彪悍形象,没有哪个人敢不服气。

无论敌我,皆为之心折。

本就心高气傲的随驾骑士,受到典韦的激励,越发卖力的杀敌。

手中马槊突刺、砸打,四尺槊锋饱饮人血。

角弓开合,羽箭激射,箭箭不离要害。

顶住敌人的冲击算什么本事?打回去才是。

虽然他们的人数处于下风,可区区三四千贼寇,无甲无弩,只知浪战,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刘襄看着被近卫压着打的敌人,又看了看各处营地举着火把,燃起火堆,列成阵势的兵卒,再看了看北营外面,遇袭的乱兵已经收拢得差不多了,正在列阵防御。

极目远眺,朦胧的月色之下,是静悄悄的旷野。

若有后续的动作,不可能这么安静。

“看样子,夜袭的人全在营内了。”他嘀咕了一句,有些疑惑,这些贼寇不会以为就凭这么点人,便能击败自己吧?

这么自大的吗?

他如临大敌,用亲卫抵挡来袭之人,为各营争取着甲列阵的时间。

结果就这?

五百随驾骑士就能把这些人碾平了,亏得他如临大敌,满心的戒备着敌人的后续动作。

这番心思,是跟空气斗智斗勇了呗?

“传令,金吾卫左右包抄,其他各营,保持戒备。”

四千金吾卫如两条火龙一般绕过中军,配合近卫,彻底包围了夜袭的贼寇。

面对全员铁甲,结成阵势的禁军士卒,这帮山贼根本不是对手,他们也就能打一打突遭袭击,措手不及的混乱兵卒,列阵而战,这些人只有被碾压的份。

重盾、长矛在前,弓弩手持续不断的抵近射击,山贼的伤亡越来越大。

刘襄没说要俘虏,禁军的士卒就不会留手。

北营被烧了一大片,伤亡小不了,他心中的怒火难以熄灭,来袭之人,一个都别想活。

自夜袭开始,直到五千山贼全员战没,历时半个多时辰。

睡觉是睡不成了,现在已经过了丑时,再有一个多时辰就该天亮了。

“金吾卫打扫战场,陷阵营回营救火、收治伤兵,羽林右监,派五百轻骑,盯住居巢县城,天一亮,攻城!”

刘襄很生气,主要是生自己的气,这次受袭,最大的原因就是没有派出哨骑盯住敌人。

他忘记了这是战场,他居然没把城里的人当成敌人看待,他飘了,自以为必破江南,一统天下不远。

结果在居巢小城栽了跟头。

“你部伤亡多少?”

看着跪在身前的高顺,他沉声问道。

高顺顿首在地:“伤八百一十三人,阵亡三百六十二人,末将疏于防范,死罪!”

遇袭的是陷阵营,他们从征西军选拔了太多的新兵,装备虽然都一样,可战力还是差点意思,训练也差点火候,突遭袭击,乱得不轻,否则,仅凭那些山贼,不可能给他们带来这么大的伤亡。

这个数字,让刘襄心疼得直抽抽,几万人的正面决战,禁军都未必能有这么大的伤亡。

区区五千山贼,让陷阵营伤亡破千。

说出去都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