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旬,十二位御史下狱,冀州士族二十余家的家主被抓,清河名士崔琰被牵联入狱。
下旬,经过审讯,又有五十余人被抓捕,颍川、兖州、青州、徐州都有士族官吏牵连其中,名士也抓了好几个。
锦衣卫明里暗里调动不休,咬住士人不放,一点都没有松口的意思。
荀彧、刘虞等人坐不住了,若是事态继续扩大,即便主公原本没有杀意,屠刀也得落下去。
波及的范围越广,对立的情绪就越大,让步的可能就越小,最后,必然是用士人的人头,平息主公的怒火,维持君上的威严。
这叫羞刀难入鞘。
那是所有人都不想看到的结局。
当然,这是他们认为的,刘襄并不这么想,他一直以来都认为大汉的既得利益者集团太庞大了,他们子子孙孙一代又一代的盘剥,百姓已经负担不起了。
所以,杀几批世家大族,是迎接太平盛世的必要条件之一。
锦衣卫的所有行动,都是他默许的。才抓了五十多家,一百来个人,远远不够。
说白了,他就是在找借口削弱士族集团的力量,如今大势已成,正是清洗的时候,反正现在不缺官吏,他不想跟西晋的司马家那样,被治下的世家大族绑缚手脚。
只要军队不乱,底层百姓不慌,他谁都不怕。
荀彧、刘虞等等中枢大员多次求见,沮授、边让等等封疆大吏多次上表,甚至连曹操都呈文求情。
回应他们的,是六月京兆地震,刘虞被罢免,抓捕的士族子弟已经超过了三百人。
“文若要把心思放到救灾上面去,京兆各县都有损失,长安也有不少灾民,黔首百姓嗷嗷待哺,这才是大事。”刘襄在北宫之中接见荀彧之时,稍稍表达了一下自己的不满。
荀彧腹诽不已,遭灾的百姓还没你抓的士子多呢,大夏天的,倒几间茅屋,有什么大不了的?用得着一副大灾大难来临,连自己这个主持尚书台的中枢官吏,也得去救灾的样子吗?
京兆地震了两次,其实伤害并不大,百姓早就安顿好了,毕竟去年救了一年的灾,各县官吏都是熟门熟路的老手了。
哪里用得着他这个官曹尚书去督促?
他叹息了一声:“主公要田地,他们让了;主公要拓荒,他们去了;主公要开拓商路,他们从了。还不够恭顺吗?”
“不够。”
刘襄治下的士族其实还算老实,因为被杀怕了,但错就错在现存的人数太多,新的勋贵和投身的寒门在崛起,可老的士族还在活跃,他们不敢正面对抗,私下里的小动作却从未停止。
损失的权势和利益,总有人不甘心啊。
他能理解这些人,但不想容忍。
荀彧沉吟片刻,他几次求见,并没有发现主公有什么怒气,很明显了,就是在借题发挥,要清洗治下的家族势力。
“主公,波及的人员太多,会引发动**的。”
刘襄似笑非笑的问道:“谁在动**?”
呵呵。
谁敢动**?
动**又能怎么样?
老子的基本盘又不是世家大族!
荀彧知道劝不动了,再次叹息一声,行礼告退。
回到家中,始终闷闷不乐,点上一炉熏香,却也难以平复心绪。
**平乱世,安定天下,已经指日可待,主公开拓进取之心,他也很是支持,大汉必定是要总领万国的,可主公清洗世家让他很是担忧。
他倒是不怎么担心乱世再起。锦衣卫抓捕士人一个多月了,军队和地方都没什么乱像,此事于大局无碍。
只是有些兔死狐悲罢了,毕竟,他也是世家子。
“文若,你这次去宫中,可是无功而返?”荀衍带着弟弟荀谌和族侄荀攸,找了过来。
“见过兄长。”
“见过叔父。”
荀谌和荀攸行礼拜见。
荀彧起身先拜过了兄长又向两人回礼,荀家四人坐下叙话。
“文若,主公当真要借着田元皓的由头,大索士人?”荀衍再次发问。
荀彧点了点头。
“难道要再起党锢?”荀衍眉头深锁,灵帝时期的两次党锢之祸,对士人的打击太大了,让他很是忧心。
荀彧否定了他的猜测:“并非党锢,主公没有怒气,但杀意凛然,他也不是孝灵皇帝那种软弱之辈。”
这个答案还不如党锢呢!
四人沉默不语,各个眉头紧锁,思考着该怎么应对,作为大汉顶级的世家,他们自然是不喜欢清洗士族的事情发生的,就算波及不到他们家,也一样会心生忧惧。
荀衍打破沉默,叹息道:“士族一体……”
“大兄慎言,此乃祸端。”荀谌赶紧打断了兄长的话语,这种时候可不能提士族一体的言论,是在逼着主公大开杀戒吗?把挑着杀变成拉出来一起杀?
“吾失言了。”荀衍点点头,他也反应过来了,长叹一声,转头询问荀攸:“公达可有良策?”
“劝进,登基,大赦天下。”
荀彧笑了,这确实是个破局之法,没有哪个皇帝愿意在登基的时候,杀的人头滚滚。
“吾去寻伯安公商议此事,兄长、友若、公达,你们也给各家去信,联名劝进,吾要万人请命,劝主公登基,就不信主公能狠下心肠,把从龙之臣给杀了!”
能找到解决的办法,他真的很高兴,也顾不上此事会被主君忌惮。
清洗士族,于他理念不合,所以他一定要阻止。
不提荀彧去刘虞府中拜访,荀家的信使也在奔波串联。
刘襄此时正抱着昭姬小姐姐笑得开心。
“两年没见了,昭姬躲在书城,都不想我的吗?”
“夫君莫怪,妾怕父亲修书过于劳累,所以想着留在书城帮衬一二。”
刘襄撇了撇嘴,我信你个鬼,摇着头抱怨道:“外舅来信可不是这么说的,昭姬有了书籍就把我忘到一边去了,为夫太伤心了。”
蔡琰笑得意味深长:“妾已人老珠黄,夫君纳了好几房新妇,恐怕早就把我抛之脑后了。”
“所以昭姬吃醋了?”
“妾身可不敢,夫君将成至尊,后宫佳丽环绕,能给老身一个存身之地就谢天谢地了。”
蔡琰的哀怨说得一点诚意都没有,这些年一心扑在校对书籍上,秘书丞做得有滋有味,怕是早就熄了后宅争宠之心。
或许这叫无欲则刚?
刘襄忍不住打了她屁股一下:“老什么老?才多大就自称老身,难道我要自称老夫不成?”
他今年才二十五,可不想跟个老头子一样自称老夫,昭姬小姐姐也才三十二,离老太婆还远着呢。
这次她从书城来到长安,是被她爹蔡邕强拉着过来的。
刘襄知道,他们为的是老头子的弟子钟繇,当年在洛阳,蔡琰也是指点过此人学问的。
钟繇此时正在长安吃牢饭,蔡邕担心他人头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