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襄批阅了三天的呈文,才算把积累下来的政务处理的差不多,有时间思考一下蒙学教材的问题了。
一提古代开蒙,三、百、千、千自然而然的浮上心头。
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千家诗,现代的小孩大部分都背过其中之一,就算没背过,也知道这些是甚么。
但汉代没有这些启蒙的文章。
汉代开蒙主要是用《说文解字》和《尔雅》,这两个相当于现代的字典,不押韵,不方便记忆。
好点的族学,会教《急就篇》、《仓颉篇》、《训纂篇》、《凡将篇》、《滂喜篇》等等。
刘襄如果想要真正的留名蒙学,提升自己的声望,就不能只是以官方的名义办学,必须得在教材上留下名号。
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抄呗。
三字经里面,后世的典故太多,现在拿出来不合时宜。百家姓他小时候没背过,只记得赵钱孙李,周吴郑王,什么什么,蒋沈韩杨,后面的就更不知道了,而且,汉代的时候排姓氏,肯定刘姓第一啊,修订这玩意太麻烦了。
还是抄千字文吧,这个他小时候真背过,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嘛,押韵,琅琅上口,跟儿歌似的,顺着就能背下来。
还记得小时候,如果中间哪句忘记了,就得从头捋一遍,然后就能想起来了。
千字文是南北朝时期梁朝散骑侍郎,给事中周兴嗣从王羲之的书法作品之中,挑出了一千个不重复的字,编纂成文的,对仗工整,条理清晰,平白如话,易诵易记。
成书时间离汉末不远,没什么后世的典故,不用过多修改。
而且文采斐然,适合装逼。
刘襄不是想混个才子的名号,他只是想扭转自己粗鄙武夫的形象,这几年光打仗了,武将的形象深入人心,这不好,会被士人鄙视。
他要丰满自己的人设:家学渊源,文采斐然,因为世道乱了,迫不得已弃文从武,征战几年,武运昌隆,造就了现在的自己,允文允武,文武双全。
这样才能让大部分的士人从心里接受他,特别是寒门子弟,会把他当成自己人,甚至是偶像、榜样。
因为他真的出身寒门,原身他爹也是真的有才名,只是离世太早,又生活在幽州边郡,才名未能彰显于世。
这样的人设,会帮助自己聚拢人心。
好处这么多,不抄是傻子!
他拿过竹简、笔墨,兴致勃勃的默写千字文。
从“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开始,一句一句往下写,不得不感叹,儿时开蒙的记忆,真的能记一辈子,后面小学、中学的知识,其实大部分都还给老师了。
当写到“布射僚丸,嵇琴阮啸。”的时候,这句不对,不能留。
这句话的意思是吕布擅长射箭,宜僚擅长玩弹丸,嵇康擅长弹琴,阮籍善于撮口长啸。
宜僚他想不起来是谁了,但吕布是这个时代的,嵇康和阮籍都是竹林七贤之一,现在还没出生呢。
写出来当预言故事吗?
还有下一句“恬笔伦纸,钧巧任钓。”
蒙恬发明毛笔,蔡伦改进造纸都没问题,可马钧是三国时期的魏国人,现在还小,有可能还没出生。
不能留。
对这两句起总结作用的“释纷利俗,并皆佳妙。”自然就不能有了。
与前几句对仗的“毛施淑姿,工颦妍笑。璇玑悬斡,晦魄环照。”也不能留。
后面的几句到是没什么问题,其实也只剩下六句了,一口气写完,以“孤陋寡闻,愚蒙等诮。谓语助者,焉哉乎也。”收尾。
全篇九百六十个字,说千字文,也不算什么错误。
刘襄准备用它作为启蒙的文章,再辅以说文解字、尔雅和简单的加减法,作为蒙学教材。
想了想,觉得有点少,但他不喜欢《仓颉篇》、《训纂篇》、《凡将篇》、《滂喜篇》,只留下了《急就篇》。
《千字文》、《急就篇》和加减算术,确实有点少。
干脆自己再抄一篇。
小时候长辈推崇传统文化,他上小学之前没少被封建糟粕祸害,三字经、千字文、弟子规什么的,没少背,要不是年纪到了,该上学了,他都快开始背诵四书五经了。
别人家的小孩哭着喊着不想上学,他背着小书包欢欢喜喜的奔向了学校的怀抱,小学生活,太舒服了。
因为上学了,要接受系统的现代教育,家里的长辈便不再干扰,怕影响学业。
像什么“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呀,“在亲民”呀,“在止于至善”呀,都只是听过,并没有真的去了解。
但《弟子规》他可是真的背诵过,也因为背不下来,而被打过屁股。
记忆深刻啊。
“弟子规,圣人训。首孝悌,次谨信。泛爱众,而亲仁。有余力,则学文……”起个头,他就能往下背。
这都是疼痛换来的,能记一辈子。
刘襄揉了揉屁股,决定把《弟子规》加进去。
这篇文章挺有用的,列举了为人子弟在家、外出,待人、接物、处世、求学时应有的礼貌。
知礼总是没错的。
懂礼貌的小孩,招人稀罕。
两篇文章加起来两千字多点,分了两卷竹简,总重六七斤。
他这是小卷,大卷一般能记载两千字左右,一卷大概重五斤。
在古代,知识很有分量,读书人也是很有力气的,书简真的比刀剑沉,抡起来能砸死人。
所以说,《论语》别名“抡语”,是有事实依据的。
刘襄背负着能当武器的知识,出宫向书城而去,他要去找蔡邕,一是请老丈人帮忙斧正,看看有什么不合时宜的地方。
二是想让他写个范本,这可是书法大家,蔡伯喈的手书,极受世人推崇,有他的字做范本,不但能吸引蒙师,而且能让蒙童从一开始识字就接触正体,好处很大。
当然不可能给每个孩子发个蔡邕的字帖。
是他写个范本,让蒙师抄录,然后再教给学生,让那些蒙童在沙盒中练字。
现在没有印刷术,刘襄没办法给每个学生印刷教材,那太奢侈了。
他不是没想过把印刷术“发明”出来。
可是,印刷术的关键不是雕版也不是活字,而是油墨和纸张。
光发明个印章有什么难的?
真正难的,是能够承载印制的柔韧纸张和便宜的油墨。
东汉的纸,属于草纸,粗糙、脆弱、发黄、散墨,画画还行,水墨画的很多意境,其实就是纸张散墨留下的历史原因,咱们的祖辈反而把这个缺点玩成了艺术,真牛逼!不服不行。
这样的纸,字迹不清晰,难以用来书写,也不容易保存,更别说印刷了,拓印的时候太容易损坏了。
还有油墨的问题,汉朝有油墨的前身,印章用的印泥就是,可那玩意不便宜,大规模印书成本不低。
所以印刷术属于技术上能达到制造要求,但推广上,问题重重,他也在改良纸张,可效果不好。
技术难以落地,跟没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