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很高兴,他认识寿木,这是好东西。

汉朝的时候练气服饵之风盛行,这种有助于修行的大药,可遇而不可求,价值极高。

更让他欢喜的不仅仅是重礼,而是送礼的人。

他的老相识,刘襄刘宜程,长沙定王之后,宗室之中的旌旗,老一辈的是刘伯安,新一代的就是刘宜程了,这位还是军方新贵,名将种子,公认的当代霍骠骑,更是朝廷新任的四位州牧之一。

年轻一代第一人!

什么八及、八顾、八达,都是那些士人吹出来的,还有那袁家双子、王佐之才、治世英雄,他也都是看不上的,哪里比得上十几岁就上战场,二十岁不到就名扬天下的刘宜程,人家的名声可都是实打实的战绩堆出来的。

这才是真麒麟。

这样的人物送重礼来贺,怎能不欢喜!

必须摆酒庆贺。

最近几天,董卓是春风得意啊,朝廷任命他为并州牧,四位封疆大吏之一,虽然并州是最差的一个,但也比他原本的征西将军强多了,四征四镇虽然是重将,但这头衔不是常设的官位,打完仗就得收回,不稳定。

更别说有一堆并州士子给他送钱,想让他早日剿灭黑山贼,一改往日瞧不上他的姿态,极为配合他的动作,要钱给钱,要人给人,真是舒爽。

“哈哈哈哈,诸位,饮胜!”董卓当先献酒,这是酒宴第一步,作为主人,要先向客人敬酒。

来赴宴的人很多,凉州军中的宿将,并州的士子,都来给他捧场。

酒过三巡,他要显摆了。

“老夫今日得到一方寿木的面甲,这可是难得之物,特意拿出来让诸位品鉴。”

寿木这玩意虽然挺值钱,但世家子弟都是见过世面的,并不会过于惊异,传看一番,恭维几句也就罢了,只有凉州将校各个称奇,翻来覆去,你争我抢。

特别是董卓的女婿牛辅,当场就要泡酒喝:“外舅,听说这寿木泡饮可得长生,某来尝尝味道如何。”

董卓赶紧出言制止:“住手,没见识,少听那些方士胡说,长生怎会如此轻易?寿木泡饮延年益寿倒是真的。”

说完取回面甲,轻轻一嗅,芳香怡人,好物件!但他可不是为了显摆寿木,他还没那么浅薄,下一句话就道出了目的:

“军中辛苦啊,身为主将劳心费神,难以安枕,老夫的好友,镇北将军、幽州牧、蓟侯刘宜程特意送来寿木面甲,为老夫安神,都是惯常带兵的,知道主将的难处啊。”

说完又感慨了一句:“想当初在凉州,我与刘宜程并肩作战,于渭水南岸破十万羌胡,斩敌四万而还,便如在昨日一般。”

凉州人受歧视,董卓清楚的知道,那些士人只是现在有求于他,方才放低身段,日后还会故态萌发的,所以他要在这些人面前表现一下跟隔壁幽州牧的亲密关系。

虽然刘宜程也不怎么受士人待见,但没人敢歧视他。

唉!

凉州人苦啊。

董卓在感慨,下面的并州士子心里发慌,并州就在幽州边上,对于刘襄的恶名那叫一个如雷贯耳。他们不但听说过,也是有过切肤之痛的,当年的太原温氏就是因为得罪了他才被灭族的,郡望之家啊,毫无顾忌,说灭就给灭了。

谁敢惹?

现任的并州牧跟那位是好友?可别跟幽州牧学坏了,这得好好的哄着。

“使君辛苦,我等感佩。”

“董并州劳苦功高,带兵有方,不让古之名将也。”

“仅以此酒敬使君,聊表吾之心意。”

一时间马屁如潮,酒宴的热度再上新高,董卓的目的初步达成。

只是其中出了个另类,吕布好奇的发问:“听说刘镇北刚强豪勇,每每亲临战阵,却不知是何模样?真想在战场上跟他交交手,见识一下他的武艺。”

董卓哈哈大笑,心说我就没见刘宜程出过手,哪有什么武艺?但他刚利用完人家的名声,不能拆台。

“姿容俊秀,雅量非常,虎步关右,骑战无双。”

回想起刘襄在凉州的三次大战,每次都让他惊诧莫名,论用兵,真的是甘拜下风。

吕布目光发亮,更加好奇这位传说中的镇北将军,改日一定要去幽州跟他比试一番,必能酣畅淋漓的大战一场。

酒宴宾主尽欢,主要是董卓被并州士子拍马屁拍得很高兴。

扬眉吐气啊!

受气的小媳妇终于熬成婆婆了!

开心,太开心了。

直到他出兵界山,看到对面那个身着细鳞甲戴着面具的人。

董卓嘴角抽搐,瞠目结舌,对面的主将他认识,就算认不出人,他也认识那匹马。

肩高七尺半,身长一丈,全身火炭一般红,矫健神骏,如狮似虎。

送那么名贵的面甲,是在这等着我呢,要打一场蒙面大战?

你知道在脸上戴个面甲,你怎么就不换匹马隐藏身份呢?诚心让我认出来是吧?还有其他那几个带着面甲的,估计也是我认识的。

太坏了!

这世道,坏人真多啊。

董卓的心情跟吃肉的时候,看见了半个蛆一般,恶心的想吐。

打,心里没底。

不打,心里不甘。

并州的精华就是上党和太原两郡,其他七个郡加起来都比不上这两个地方。

欺人太甚,肥肉都被你吃了,俺老董只配啃骨头不成?

董卓火气上涌,挥手下令:“后退三里扎营。”

他要好好想想,对面不是黄巾贼寇,不能掉以轻心。

牛辅二话不说,下令后队变前队,交替掩护,缓缓撤退。

长史刘艾看看自家主将,又看了看对面戴着面甲的敌方主将,眼珠乱转,若有所思。

“有麻烦了。”他低声自语。

凉州兵马依汾水安营立寨,刘艾疑问道:“那位……”

董卓抬手阻止:“黑山贼寇骁勇善战,不可掉以轻心,传令各部,提高警惕,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夜间加派值守,谁敢懈怠,我拔了他的皮。”

刘艾点点头,明白了,他意味深长的说道:“贼寇人多势众,我军独力难支,要向朝廷求援吗?若能在河内、河东两线进攻,仗就好打多了。”

“谁会发兵呢?西园已经调动两部去征剿葛坡黄巾和板橹蛮反叛,剩下的陛下不会再动。何大将军的残破北军被刘宜程挖了一刀狠的,现在也没恢复过来。袁家在西园的部队不成气候,河南尹所部更是稳得很,死也不会动的。陛下的身体欠安,谁会愿意离开京师呢?”

董卓苦笑一声,接着说道:“今日看到对面的兵卒了吗?没多少骑兵。真惹急了,骑兵才是他最擅长的。”

刘艾眉头紧皱,苦恼的说道:“凉州三战,渭南之战尚能摸清路数,克散关和救陇关,这两战我复盘多次,不得不说,若我带兵,胜不了。”

“大散关啊,如此雄关,七日便破。救援陇关更是以一敌十,逼得韩遂十万大军仓惶退兵,一退四百里。不可力敌啊。”董卓有些提不起战意,声音飘忽的念叨:

“唉!他说,他只想当个幽州王,我信了,结果我是个傻子。并州三郡之地被占,刘伯安带着士族家眷几千人退避河东,自己也去朝堂请罪了,我当初还嘲笑他不通军略,结论下早了啊。”

董卓和刘艾在绞尽脑汁的想着对策。

刘襄盯着奔涌的汾水,烦恼水量太大,不好驾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