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襄调侃道:“甄公在难为我,这天寒地冻的,那里去找大雁?”
汉代求亲第一步叫纳采,男方要用大雁为礼物。《仪礼·士昏礼》中有记载:“昏礼,下达纳采。用雁。”
他并不反感联姻,一提联姻就深恶痛绝,视为洪水猛兽的,思想不成熟啊。
政治联姻是不可避免的,在动不动就连坐的汉代,婚姻确实能将两个家族绑在一起。
创业初期,这是拉拢属下的好手段,至于外戚什么的,成事以后才有外戚,失败了,什么都没有。
创业时期,要想着怎么才能成功,而不是成功之后要做什么。
兄弟争雁的故事还说得不够明白吗?猎物还在天上飞,没必要考虑煎炒烹炸的事情。
饭都没吃饱呢,谁会去担心外星人入侵地球?
且走好眼下这一步吧,未来的事情自然有未来的手段应对。
只要兵权不失,外戚的威胁不大,几个胥吏、狱卒就能对付,若把握不住兵权,各种妖魔鬼怪都会冒头,也不用在乎多一个外戚了,正好用来制衡各个势力。
他现在是创一代,这点自信都没有的话,干脆去投奔孙曹刘,给人当小弟好了,别提争霸天下会猎中原的事,丢人。
权衡利弊,这事能干。
而且,甄姜他见过,是个让自己见色起意的女子。
联姻不是问题,只要长得漂亮。
诸多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刘襄继续调侃道:“寒冬腊月就要到了,若要猎雁,吾得出兵向南,至少得打到扬州去,甄公实在是难为人了。”
甄逸哭笑不得:“婚姻大事,使君莫要调笑,吾乃是真心劝谏,即便不是小女,使君也要尽早成婚,诞下子嗣。如此,众人方能心安,基业才能平稳。”
这话说的确实没错,古人极为重视子嗣传承,他干的又是杀头的买卖,战阵争锋,生死难料,众人跟着他搏富贵,万一他死了,必定会分崩离析,一切成空。
若有子嗣留存,他老刘家还在,大部分人还有个团结的理由,能让不少人安心。
“公之言,确实老成谋国,很久没去府上拜会了,甄公明日请我饮宴吧。”
这话虽未明言,但已经是答应了,甄逸喜笑开颜,高兴得连连咳嗽,一时半会,竟然无法止住。
“甄公要注意身体。”刘襄可没忘记,甄逸旧疾缠身,不到四十岁就病死了。
“无妨,心中欢喜,呛了口凉风,使君无需挂怀。”
两人在外相谈,若长时间不回,是极为失礼的,便相互搀扶着走回暖阁。
饮宴到半夜方止,宾主尽欢,众人散去,各自归家。
刘襄喝着醪糟一样的米酒,把自己喝得肚子发胀,头晕脚软,晃晃****的往后宅走,边走边对身边的宿卫说道:“打听一下谁家养雁,去求几对来。”
汉代结婚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其中纳采、纳吉和请期都要以雁为礼,所以士族有养大雁的风尚。
只是他地盘上的士族不多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养大雁的人家。
不管了,先睡觉。
一夜好眠,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休息了一天一夜,得干正事了,军务、民政,事情多着呢,吃完朝食,他就一头扎到了案牍之上,直到午时过后,甄府管家来请。
更衣熏香,准备赴宴。
今天他想见见甄姜。
虽然已经决定了与甄氏联姻,子女的婚姻大权也在甄逸手上,但是,既然要娶她为妻,总要向本人求婚吧。
刘襄给不了她自由选择的权利,他需要甄氏家族的支持,军国大事在前,儿女情长就得让路。
他能给的,只有一点点尊重。
坐车来到甄府,甄逸在门外相迎,宴席很丰盛,吃食比昨天精致了很多,豪商的底蕴尽显,可所有人的心思都不在饮宴之上。
“吾已经派人去寻雁,只是寒冬之际着实不太好找,真是让人烦恼。”刘襄给了甄逸一个明确的答复。
甄逸捋捋胡须,笑着说道:“使君不必忧心,慢慢寻找便是,吾在涿县新置的宅院,使君还是第一次上门,不如游览一番,园中梅花已然开放,景致颇为不错。”
带着刘襄游园的是甄姜,甄逸找借口撤了。
这就是相亲了?
两辈子第一次相亲,好像也没什么紧张的感觉。
淡粉色的梅花刚刚开放,香气似有若无,与甄姜月白色的绵袍极为相称。
只需看着,便有一种赏心悦目的满足感。
“使君可要去亭中歇息一下,喝杯温酒暖暖身子。”
刘襄眨眨眼,心说:我怎么觉得,是你想去亭中歇息,喝杯温酒暖暖身子呢?
是错觉吗?
看着捧着花篮形状的手炉取暖,走路婷婷袅袅,说话温温糯糯的女子,再对上她调皮的眼光,这个感觉更盛了。
“好,吾正好走得乏了,便去亭中坐坐。”
梅林之中有处八角亭,周边挂起了纬帐,生好了炭盆,银霜炭在其中叮咚炸响,声音非常好听。
“使君请酒。”
“请。”
刘襄浅酌了一口,对面已经一饮而尽了。
你喝酒的形象跟本人的气质不符啊,用不用这么豪爽?
甄姜放下遮挡饮酒动作的长袖,面不红,气不喘,看着刘襄手里的羽觞,盯着几乎满杯的酒液,关心的问道:“此酒不和口味?妾命人去换,使君喜欢喝什么口味的酒?是甜一些的,还是凛冽一些的?”
“不必,这酒挺好的。”
被一双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刘襄只好喝光了杯中热酒。
“使君用些蜜饯吧,这是妾亲手做的,今年夏季的新果子,蒸熟之后焙干,再用蜂蜜腌渍,味道很好的。”说话间兴致盎然,对自己的手艺颇为自豪。
刘襄仿佛看见了吃货的光芒,在这个女人身上闪亮。
拿起一块切成月牙状的蜜饯,很甜,应该是桃子,闻起来好像还有股花香。
嗯,花香不是蜜饯的味道,是甄姜身上的味道,斟酒时闻到的,看着又被斟满的酒杯,这杯再喝下去,怕是要醉。
“使君请酒。”
还没等拒绝,对面又是一饮而尽。
刘襄赶紧推脱:“吾不喜白天饮酒。”
“为何?”
因为酒量差呗,但不能露怯,只好瞎编个理由了:“清夜无尘,月色如银,斟酒时,须满十分,饮酒,需要意境。”
甄姜咬了下嘴唇,也不知道信没信这种鬼话,给自己倒满酒杯,轻声细语的说道:
“初时听说使君名号,还是在去年,使君十六岁起兵,当真是年少英杰,又听说使君无畏无惧,孤身入军营遏止瘟疫,一日夜平定乱军,曾独据营门,千军不敢前行。妾极为好奇,如此奇男子,会是什么样子。”
刘襄接话道:“如此英杰,必是身高一丈,腰大十围。”
甄姜掩口而笑,笑得花枝乱颤。
“见面不如闻名,很失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