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河县的守军经过多次消耗,只剩下不足两千人,城上防守的多为强征的百姓。
援军好几天不见动静,他们又伤亡惨重,已经被围了一个多月了,心中极度沮丧,厌战情绪严重,几轮石弹,一次劝降,就开城了。
徒河陷落,敌军必定各有心思,是进兵夺回门户,还是退兵构建新的防线,分歧就来了。
等后路被堵的消息传到,三路联军必生混乱。
是走是留的问题肯定会引起更大的分歧。
必须在短时间内做出决定,他们的补给线已经断了,这会引起更大的焦虑,爆发更大的冲突。
留下怎么打?
走又怎么走?
是返身夺回大辽水?还是北上医巫闾山绕路?
三路兵马,三种心思。
公孙瓒肯定想留下继续作战,丢了辽东属国,他就什么都不是了。庶子出身,走到属国长史这一步,不容易,他肯定不舍得放弃。
玄菟郡位于西北,太守公孙琙肯定倾向于北上绕路。
辽东郡的人不用说,肯定是想打通大辽水。
刘襄在等待。
敌军锐气已失,再生了分歧引起混乱,战机就到了。
加派斥候探查敌军营地。
调水寨五千人回防,看管城池、物资。
等啊等啊,就等到了九月初六,敌营混乱,公孙瓒起兵攻杀辽东太守阳终,意图并其兵马。
接到斥候回报,安平军五万大军火速出兵,趁乱攻营。
玄菟太守公孙琙弃营而走,率领本部八千余人向西北方向撤退,直奔医无闾山。
刘襄不理玄菟郡兵马,命黑山军分一万人进攻辽东属国营地,那里没剩下多少兵马了。
他带中军盯着公孙瓒就打。
安平军围上来的时候,公孙瓒就在辽东郡的营地里面,两路兵马在营中混战。
轻车营的砲车在营地外面展开,弩车跟着护军营的步卒,顺着公孙瓒打开的道路,追着辽东属国兵马的尾巴就打进了营地。
射声营后续跟进。
黑山军一万步卒和左、右两军围堵其余三面,骑兵在营外待命。
公孙瓒的六千骑兵和两三千步卒,就这样被堵在敌营之中,受到两面夹攻。
敌我双方都在打他。
他刚杀了阳终没多久,只要再杀了辽东郡的都尉,率领骑兵在敌营之中耀武扬威一番,就能掌控这支兵马,到时候反攻徒河,还有保住地盘的机会。
去年刘襄小贼造反,声势浩大,国相靠着家世跑官调任,都尉被他弄死,这里就是他的地盘,是他的晋身之阶,绝不能丢。
不计伤亡的攻进营地,眼看就要大功告成,谁知道后路被抄,贼人怎么来得这么快?
安平军清扫了公孙瓒的后阵,护军营结阵防御骑兵反冲,百余辆弩车,四千弩手,两千弓箭手,怼着辽东属国的骑兵就射。
营地的空间被敌我双方从两面挤压,六千骑兵跑不起来,也冲不破敌阵,只能憋屈的与步卒缠斗。
前阵被安平军的甲士挡住,后阵在跟辽东郡的步卒乱战,头上是如雨点一般的弩矢、羽箭、飞梭,身前是长矛大戟的捅刺,还有七八尺长的弩枪不停的飞来,把他们连人带马串成肉串。
苏仆延受不了了,他带着全族的青壮来支持公孙长史,这些人要是死光了,他的部落就得被人吞并。
自己怎么就昏了头,非要跑来这里,跟阎柔、乌延他们去抢鲜卑多好。
那乌延原本比他还弱小,就快被丘力居吞并了,人家往安平将军那一投,一年时间壮大了好几倍,部族好生兴旺,着实让人羡慕。
“投降,投降,不要打了。”苏仆延决定投降,先保住性命再说。
可惜他没地方退,根本脱离不了战斗。
最先听到苏仆延投降的,就是公孙瓒,气怒攻心,惊惧交加,他麾下就一千骑兵,乌桓人要是投降,他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了。
以他那暴脾气,能忍得了这个?
带着身边的白马义从就冲进了乌桓人的阵中。
失去了甄逸的资助,三千白马义从自然是没有的,他就只养得起四五十个精骑,但人员挑得更加精细。
这些义从各个彪悍,随着他冲破乌桓人的阵势,直杀到苏仆延面前。
公孙瓒根本不废话,一槊就把苏仆延挑落马下,口中大喝:“敢言投降者皆死!敌军围困,当并力向前,怎可三心两意,乱我军心,尔等随我杀敌,冲破包围才能活命。”
白马长史的威名,鲜卑人怕,乌桓人也怕呀,公孙瓒的名气,那可都是亲身上阵,匹马冲锋,一刀一枪杀出来的,边郡胡人畏他如鬼神。
苏仆延部落的胡骑没怎么反抗,继续在他麾下作战。
安平军的将士不管他们乱不乱,收兵的命令没下,攻势就不会停。
刘襄待在后阵,苏仆延投降和苏仆延被杀的消息,前后脚就到了,没给他考虑的空间,跟他没关系一样,公孙瓒就把事情做完了。
那就继续打呗。
安平军的弓弩太犀利了,辽东属国的兵马伤损严重,后面的辽东郡人像疯狗一样咬着他们不放,这么下去,怕是要全军覆没。
公孙瓒急得满头大汗,跟辽东都尉喊话停战,对面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
这不能忍,得弄死这个蠢货。
“你娘了个腿的,给你脸了是不是,要不是贼人来的快,你这酒囊,早就死了。”
公孙瓒已经被逼上绝路,他要放手一搏。
“儿郎们,我等被敌军围困,当拼死向前,某会带着你们杀出重围,都跟在我身后,不可掉队。”
他亲自率领白马义从冲阵,领兵反冲辽东郡兵马,他要解决后顾之忧,获得冲刺的空间。
众人受他激励,并力向前,手持战刀长矛,居高临下与步卒肉搏,公孙瓒始终位于前排,呼喝酣战,鼓舞士气,部下越战越勇,终于击退了辽东郡兵马。
公孙瓒也如愿以偿,砍了辽东都尉的人头。
原本是盟友,现在却变成了生死仇敌,与敌人一起夹攻他,事情与他的预期不符,老天不佑啊。
抛开感慨,停止追击,聚集后阵骑兵,拼命加速,在前阵让开的空隙之中一穿而过,准备突破贼兵盾阵,杀出重围。
可惜安平军的将士,不是辽东那些士气底下,临时征召的民夫。
中军士卒更是优中选优,经历过多次大战的精锐。
敌人后阵马蹄轰鸣,自然知道这是要加速冲阵。
所以,等待公孙瓒的是百辆床弩的攒射,是四千强弩的密集弩矢。
至少在汉朝,没有那支骑兵,敢近距离接受这样的洗礼。
战斗结束了,公孙瓒一死,敌军就崩溃了。
战后,崔奕亲手收敛了他的尸体,也不许袍泽砍了他的头去报功,将他身上的弩矢一支一支的拔下来。
四十七支弩矢,三根弩枪,将公孙瓒和他的白马钉在了一起。
“白马长史的威名,某也是听说过的,纵横草原,胡人退避,当真令人向往,可惜未能与长史一战,甚为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