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襄在翻看着汉军的黄册,这支易帜的部队是跟随皇甫嵩北上的主力,兵器甲胄的配置不错,三百铁甲,两千多革甲,千余强弩,四千多的弓箭。
共有一万两千多人,包括随军的一千三百人的三河骑士。
最服安平军的就是这些随军骑士,被打得太惨了。
其他步卒也不敢闹事。
原因有很多,高层军官走了没人挑头,被安平军的威名震慑,最主要的是真挨过揍,这一个月他们吃尽了苦头,不敢不服。
军中的道理很简单,强者为尊。
只要给刘襄一点时间,折服这些底层士卒和中低层军官不难,自认为出身高贵的中高层军官都走了,军司马以上的一个都没留,一部分曲军侯也走了。
他们一走,消除了皇甫嵩留下部队背刺安平军的隐患,控制部队也会简单不少。
这也是他犹豫的原因,皇甫嵩到底是缓兵之计,还是真心诏安?猜不透,形势扑朔迷离,他在犹豫。
刘襄在犹豫,张宝在算计。
安平军出现的时候,他心中窃喜,有人帮他试探汉军的阴谋,还打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主意。
谁知道,汉军直接投降了。
城外的虚实,一目了然。
可他又起了歪心思,骑兵啊,这年头谁不想麾下拥有大队骑兵?不就是用骑兵断敌人粮道嘛,谁不会啊?
只要有了骑兵,他就不用怕汉军征剿了,最不济也能带着骑兵远遁千里。他的兄弟都死了,老张家就剩下一根独苗,他要是也死了,就绝嗣了,他们三兄弟,得有一个活下去。
被皇甫嵩围住的时候,他都要绝望了,现在他又看到了生路。
他想活下去,他必须活下去,他的命,不是他一个人的。
招来手下的各路渠帅、头领,指着安平军的驻地:“带领你们的人马,从东门出城,围攻敌军营地,一定要缠住敌人的骑兵,不可放跑了他们。”
黄巾军的一众头领面面相觑,城外不是神上使的援军吗?人家发兵援救,打败了围城的汉军,结果你要火并人家?
这是看上人家的战马了,他们都懂,可就算最卑劣的盗匪,火并之前都得找个借口,没你这么干的。
一点义气都不讲,一点节操都不要,连盗贼都不如啊,谁还敢跟着你干?
他们犹犹豫豫,谁也不想开口应承。
张宝厉声喝问:“你们敢违抗军令?都想死吗?”
他怒气冲冲的盯着一众手下,眼睁睁的看着一个黑脸大汉掷出手戟,直入自己面门。他痛呼一声仰面而倒,至死都不敢相信一直跟随他的手下,会突然暴起发难,毫不犹豫的杀了自己。
周仓一瘸一拐的越众而出,瞪着张宝的亲卫,因往日积威,谁也不敢跟他对视,纷纷低头躲闪。
他又转身环视了一圈黄巾小帅和各方贼头,指着城外沉声说道:“当初汉军围城,大伙都绝望了,都以为要死在这里了,神上使刘君率兵来援,某心中感激。”
说到此处,瞪着铜铃般的大眼,盯着众人发问:“活命之恩,某不敢忘,你们想做忘恩负义之徒吗?”
众人皆言不敢忘恩,周仓力大认死理,刚杀了地公将军,谁敢在这时候反驳他,不要命了吗?再说了,他们心里也不认同张宝的行为,哪有刚解围就火并援军的。
周仓继续发问:“某要开城去投刘君,你们怎么说?”
“同去,同去。”
众人赶紧开口应和,这时候不出声,被人看做忘恩负义,有损名声,万一惹得周仓性发,当场打杀了,那就死得太冤枉了。
周仓也不废话,领着一众头领打开城门,弃了兵器,步行来到军营求见。
刘襄在中军大帐接见他们,一见面,周仓双膝跪地大礼叩拜:“河东周元福,拜谢刘君救命之恩!”
周元福?刘襄眨眨眼,看着跪伏在地的黑脸壮汉,这是周仓吧?
“快快请起,可是地公将军麾下的周仓周渠帅?”
“正是。”周仓起身回答。
“元福不必如此折节,你我两军本为联盟,发兵救援乃应有之义。”
周仓一听这话,心中赞叹,这才叫盟友,这才是义气,他更加坚定了投奔的意志:“启禀神上使,张宝不讲义气,要发兵攻打友军,已经被某杀了,我等一致决定,都来投奔刘君。”
张宝死了?好事啊,不用再顾虑这个蠢货,下曲阳的形势瞬间好转。
若不是张宝迟迟不见动作,他率领的骑兵无法攻破营寨,皇甫嵩根本跑不了,也不会把事态变得这么复杂。
死的好。
刘襄心中快意,转念一想,张氏三兄弟都死了,原来的神上使张曼成也早就死了,最后的黄巾军主力投奔到了他的麾下。
自己这个还没当几天的神上使,就成了黄巾军地位最高之人。
我成了黄巾军大统领了?
剿灭了幽州好几万黄巾,最后成了黄巾军头领,命运这玩意,跟闹着玩似的。
事态紧急,来不及感叹,周仓率黄巾来投,得赶紧安顿他们,南方汉军情况不明,得赶紧整顿军队,应对后续变化。
“元福来投,吾心甚喜,张宝多行不义,死有余辜。只怕城中人马混乱,被汉军所趁,需要赶紧整顿。吾欲任命元福为别部司马,统领黄巾军旧部,裁汰老弱编练新军,不知可愿屈就?”
周仓拱手行礼:“愿为主公驱使。”
这是以家将自居了,刘襄点点头认下主从,提点他道:“安平军军纪严明,元福今后要以身作则,约束部下,不可触犯军法。”
“唯。”
又安抚了几句黄巾旧部,刘襄决定先拆除围城营垒,命他们各带本部出城劳作。
十几万人齐齐行动,之用了一个下午就填平壕沟,拔除寨墙,留下东门外一座军营,与城池掎角而立,协助守城。
众人干活之时,刘襄已经摸清了城内的情况,城中百姓尽被裹挟,黄巾军十六万人,多半是老弱妇孺,能战之人不到七万。
粮草辎重匮乏,战具不齐,若无自己在野外牵扯汉军兵力,他们早就被灭了。
战力不足,四周皆敌,下曲阳不可久留。
当天傍晚便开始裁汰老弱,挑选工匠,粗略的选出了九万余人,作为第一批撤离的人员,趁着天气转暖,第二天一早就出发了。
这一批人由阎志率领一千越骑带队,跟他们一起的,还有易帜的汉军,若皇甫嵩返身来攻,他们是个隐患,不如以保护老弱的名义,早早撤到后方。
十万多人带着大部分粮草,赶着大车,浩浩****的向北而行,三百多里路,他们估计得走十天半个月,刘襄率领六万多黄巾青壮,三千骑兵,在下曲阳断后。
这个行为让周仓为首的黄巾旧部心生感激,皆存效死之心。
刘襄顾不上这些,命人取回山谷中的万石粮草,充实军中补给,全部加起来也只有不到两万石。
军中的大肚汉太多了,一两斤的粮食下肚,也就只能裹腹,还有近万马匹,六万大军每天至少要消耗两千石的粮草。
趁着汉军未至,刘襄带人走了一趟无极县城,连哄带吓,弄了三万多石粮草,几百辆大车,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一刻不停的折腾了四天,下曲阳的形势终于捋顺,刘襄带两万人在城外大营驻守,周仓带四万余人守城。因为得到汉军大营的武器补充,勉强算是战具齐备了。
至始至终,刘襄都没派人去追皇甫嵩一行。
“我还是心存侥幸,不知是对是错。”揉着白牺的面颊,他轻声低语。
他专属的马厩里,已经养了五匹马了,白牺、赤菟、踏雪乌骓,还有两匹大宛马是意外收获,北军败将的坐骑,这次也一并被扣下了,一匹是五花骢,一匹是个栗色母马,没有名字。
刘襄准备把五花骢送给赵云,把踏雪乌骓留给崔奕,这个栗色的小母马就给赤菟作小妾吧。
舒缓了一下心情,继续回到中军大帐处理军务,他在等待汉军的反应。
腊月十六,天高无风,三万汉军离下曲阳二十里安营。
牙旗为朱。
最让刘襄在意的是,孙、曹、刘,三面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