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先生帮我们出出主意。”

“是啊!先生能识会算,帮我们出出主意吧!”

“先生大恩,我们此生不忘。”

人们不惜跪地哀求。

苏牧笑着点了下头,伸手将附近的灾民扶起,说道:“若想向朝廷借款,必须是完整的家庭,家庭中可以有老人和小孩,但必须至少有一到两名成年劳力,你们先想想自己是哪里不符合。”

完整的家庭。

两名成年劳力。

只说这两点,就有许多人无法满足。

因为满足的都被人雇佣走了,余下的多数是家庭不完整,且带着老人和孩子的。

有人道:“先生,我们这里的人,多数都是一个人带着孩子和老人的啊!”

苏牧道:“那就设法结亲,组成新的家庭。”

众人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灾难当前,绝大多数男人不想重组家庭,而此时女人赚钱的门路又非常有限,如果女人再带着孩子,就更加累赘了。

如非必要,没有人愿意在此时娶妻。

苏牧看着灾民,一字一顿地道:“都回去考虑一下吧!想好了来找我,我可以无偿协助你们办理手续。”

灾民们闻言陆续离开。

黄老汉来到苏牧身边,小声问道:“先生,您自己的问题不解决一下?”

苏牧嘴角抽了抽,看向那个叫黄兰蕙的少女。

少女不过十四岁,五官非常精致,不过由于逃难,导致少女脸上有些干裂,身材有些瘦弱,唯独那双眼睛变得愈发透彻。

想来是心中有了希望吧!

此刻她正蹲在地上,用瓦罐煮着米粥,听到两人的谈话,羞涩的挪动了下位置,背对两人。

“我不需要。”

苏牧摇了摇头。

他这话倒是不假,但凡灾民中有能识会算的,也不会留在这里。

黄兰蕙弱小的身体一阵轻颤,她虽然还不太懂男女之事,却是清楚的知道,自己又被拒绝了。

黄老汉无奈地点了点头,“劳烦先生帮我家丫头选门合适的亲事。”

“好。”

苏牧点了下头。

两人正在说话间,有灾民折返回来,拉着苏牧的袖子,求他帮忙。

苏牧仔细询问一番,发现来的是两家人,一家是男主人,一家是女主人,两方加起来共有六口人。

问明家庭情况后,苏牧道:“你们都知道对方的家庭情况了吧!”

男主人道:“知道。”

女主人道:“知道。”

苏牧笑着点了下头,“那就走吧!”

他带着两家人来到贷款买房的地方,帮两家人签下购房契约。

待到他返回时,却见此间已经围满了人。

如此,一连月余时间,他在灾民中免费做起了代理人。

黄老汉和黄兰惠渐渐成了苏牧的帮手,在他带人去办理手续的时候,负责接待前来求助的灾民。

无数人在苏牧的帮助下,组成新家庭,贷款买了房屋,有了居住的地方。

受到帮助的灾民,虽然没有能力报答他,却都知道他们拥有一个共同的媒人。

那人叫做苏轼,苏子瞻。

直到房屋渐渐售空,城外还有数万灾民无处落脚。

苏牧很清楚,只要等到没有建成的房屋建好,这些人就有地方住了。

于是,他在帮灾民做媒的同时,协助他们在空地上搭起了帐篷,让他们暂时住在郊外,耐心等待房子建好。

一日,苏牧清早醒来,见黄兰惠正坐在地上,抱着双膝,泪如泉涌。

“兰蕙发生了何事?”

黄兰惠用袖子抹掉眼泪,哽咽难鸣:“爷,爷,爷,去了。”

苏牧脸色一变,看向一旁躺着的黄老汉,便见他双目紧闭,一动不动躺在茅草上,手里紧紧握着木杖,似是还在沉睡。

但那发紫的嘴唇,却告诉了他,老汉已经死去多时。

苏牧还是伸出手拭了拭老汉的鼻息,确认死亡后,望着少女叹气道:“斯人已逝,不要太过伤心。”

“嗯。”

黄兰惠经历这么多,早已可以坦然面对一切,否则她也不会在黄老汉死后,忍住哭声,独自默默流泪了。

老头什么都没说就这么走了。

他甚至没有问过他的名字。

苏牧心中多少有些愧疚。

一个月来,苏牧直接或间接帮助了几万对家庭,黄老汉在一旁没少跑前跑后。

如果不是因为帮他,黄老汉没准现在还活蹦乱跳。

苏牧起身将黄老汉的身体摆正,怔然了片刻,走到不远处,对着关雄吩咐了几句。

关雄急匆匆离开,不多时,便从城里带回来了一口简易的木板棺材。

附近的灾民得知黄老汉死讯后,都走出了帐篷前来帮忙。

整整一上午,在众人的帮助下,黄老汉在两里外的荒林里下了葬。

黄兰惠跪在坟头前,喃喃自语道:“爷爷说,等他走的时候裹个竹席就行......”

说着抬袖擦了擦脸色的泪水,泪目道:“爷爷应该想不到自己能用上棺材的......”

黄兰惠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苏牧却知道她是真的伤心了。

望着眼前成百上千的新坟头,他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这些都是普通百姓,没有哪个是应该死的,究其原因还是社会发展不到位,土地制度不完善造成的。

灾情发生后,朝廷能做的,只是尽快发放赈灾粮食,让灾民不至于饿死。

但这些人长途跋涉来东京城,就算不被累死,也会染上一身病,死亡率还是很高的。

黄老汉不过是其中一个而已。

荒林中,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跪着,直到天边泛起万道霞光,两人都不曾移动。

关雄在不远处弄出了些许动静。

苏牧转身走过去,却见是殷良来了。

殷良脸色惊惧,小声说道:“陛下,出大事了。”

苏牧道:“什么事?”

“皇后让奴婢来传消息。”

苏牧皱了皱眉,“说下去。”

“陛下难道没有发现,这个月以来京畿路不曾下过雨?”殷良叹了口气:“唉!京畿路已经两个月未曾下雨了,各地受灾百姓正在往东京城的路上,人数暂时无法统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