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百越地主在东京城外挑人的时候,林沉溪和程烬也开始了选人。
招收修路工人条件宽松一些,只要不高于四十岁,不拖家带口,他们都可以要。
有些带着一两个家人的,他们也可以招收,但家人的吃用必须自己负担。
于是乎,二人派出来招工的管事,以每日万名的速度招收着灾民。
东京城并不是没有粮食,许多大户人家都有巨量存粮,但是朝廷没有任何理由让人家将粮食拿出来接济灾民。
苏牧之前的布局,便是让这些大户自愿拿出粮食来,尤其是那些在百越置地的地主士绅们。
地主士绅们也不是傻子,一旦与灾民签订契约,立刻就会派船将人运走。
负责安抚灾民的官员们,看着灾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都是啧啧称奇。
与此同时,通往宋城和洛阳的火车,正在一车一车的运送着灾民。
两座陪都实力虽然不如东京城,但是安置几万灾民对他们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时隔一日,清晨,苏牧下了火车,将程青凝母子送回皇宫,乔装来到城外灾民营地查看情况。
此时黄河北岸的灾民皆已渡河,来到了东京城外,除去被运走的灾民,还是有三十余万人。
韩小六陪在苏牧身边,看着路边席地而坐,密密麻麻的灾民,心中万分惊骇。
这么多人都要留在京城吗?
那些房子岂不是都要给了他们。
他看向苏牧,问道:“老爷,真要这样做吗?”
苏牧点了下头,思忖道:“房屋有限,必须设法让每一间房屋都住满人。去布置一下,将摊子支起来吧!”
韩小六点了下头,急匆匆回城而去。
半个时辰后,他带回来了一群人,其中不止有六必居的账房和小二,还有介子休这个商股部郎,及商股部十数名吏员。
户部商股司很有钱,股权交易中心和里面的钱庄,拥有的财富,都由介子休管理着。
苏牧准备让六必居和商股司进行合作,六必居提供房屋,商股司提供贷款,一起给灾民安置住房。
介子休和韩小六指挥着人摆起桌案,旋即张贴出一份告示:“家中失田失地,灾后无家可归者,可以来此地进行登记,官府会设法帮尔等寻找房屋居住。”
这是非常谨慎的一份告示。
告示中并未提及让灾民贷款购买房屋的事。
苏牧很清楚,此时还留在城外的灾民手无分文,主要是一些不想远赴海外的人,以及一些女人和孩子,老弱病残其实并不多,因为逃荒的路上这些人最容易坚持不住。
能一路逃荒来到东京城,说明这些人有着不错的体格和坚强的毅力。
他想将这些人留在东京城,成为新的城郭户。
这样做的好处是,为东京城增加了人口的同时,也会为东京城提供海量劳力。
对东京城今后的发展有莫大好处。
难点在于,他可以发放无息贷款给灾民,让他们在城外购买房屋,但灾民们未必有能力如期偿还贷款。
灾情当下,苏牧想两全其美,绝非易事。
苏牧在灾民中查看一番,竟然乔装成灾民,混入了其中。
关雄带着十余名护卫,也扮成了灾民,在不远处保护他。
韩小六和介子休指挥着手下的人,将城外剩余的灾民一一做了登记。
三日后两人终于发现了这个问题。
很多人都是带着孩子,无法去往他处,一个人既要做工,又要担负起购房贷款,很可能还不上贷款。
更有甚者,一个人带着五个孩子。
只有一个劳力,却要养活一家六口人,哪里还有余钱还贷款。
苏牧蓬头垢面,一身破烂衣衫,混在灾民之中。
他在这三天里,吃的却是百家饭。
早上喝得稀粥,不到晌午肚子便饿的咕咕叫了。
好在他脸皮够厚,拿着个缺了口的破碗,来到一对母女旁边坐下,挠挠脏兮兮的头发,然后望着火堆上的瓦罐,用力的吞了口口水。
女人不过二十五六岁,却已是人母,身边带着个七八岁的女娃。
母女二人衣衫虽都破了,脸上洗的很干净,小女孩见他坐下来,望着瓦罐里的稀饭咽口水,眨了眨乌溜溜的大眼睛,歪着头好奇道:“你是饿了么?”
苏牧急忙点头,紧跟在将破碗递了过去。
小女孩看向娘亲,“阿娘,他饿了。”
女人望了脏兮兮的男人一眼,问道:“官府不是给每个人都发粮食了么?”
苏牧挠挠肚皮,对着女人尴尬的笑了笑,“我饭量忒大,官府给的那点米,没两天就吃光了。”
女人目光看着苏牧,伸手接过破碗,小心翼翼地拎起瓦罐,帮他倒了一碗稀饭。
苏牧双手捧起破碗,一口气吸溜溜喝光,又看向瓦罐,女人皱了皱眉,别过头,只当没有看见他的窘迫。
小女孩看看娘亲,又看看苏牧,瘪着嘴儿说:“叔叔不能再吃了,否则我和娘晚上就没有吃的东西了。”
苏牧莞尔一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段,叫樱儿。”小女孩低着头,说道:“那是我阿娘。”
“段樱儿,叔叔记住了,等到粮食发下来,先还给你。”
苏牧心中轻轻一叹,扶着膝盖站起,对着女人道了句谢:“多谢大嫂。”
女人点了下头,却是没有说话。
苏牧往旁边走去,几步距离外是一位老汉和一名少女,两人同样支着个瓦罐,正在煮粥。
老汉见他走来,将孙女护在身后,用手里的拐杖一下一下的戳着地面。
显然他刚才看到了苏牧讨饭,不想给这个邋遢男人吃的东西。
苏牧直接迈步走过,来到一群孩子身前住了足。
这一家共有五个孩子,最大的不过八九岁,最小的估摸着能有四岁。
五人正围在一个男人身后,看着男人煮饭。
男人脸上很是粗糙,见苏牧停下来,扭头望了他一眼。
“我家孩子多,没有余粮给人,你去别家吧!”
苏牧没有回答,而是在垫了干草的地上盘腿坐下,眼巴巴的望着男人烧稀饭。
男人摇了摇头,继续煮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