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家大院中,一棵大榕树,遮挡住了日头,使得阳光不那么刺眼。

正堂内坐着几个人,正在愁眉苦脸叙话。

坐在正位上的老者,摇头叹道:“当初咱们范家插手交子生意,是个错误之举啊!”

一位四十出头的中年人,欲言又止,终是说道:“族长,事已至此,不如咱们也举家搬走吧!”

老者道:“不可,咱们范家在蜀地植根近千年,这样一走了之,害的是万千百姓,毁得是祖宗清誉。范家祖训做事要有始有终,你们不能遇到困难就想着退却。”

中年男人叹道:“我们也想做事由始至终,但如今的情况,谁又能解决呢?”

余座之人皆是脸色惨白。

当初范家参与交子生意,是族内商议的结果,事到如今怨不得任何人,只能一起担着。

但如今交子的问题,根本不是他们能解决的。

搞不好范家上百号人都要交代进去。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门外进来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子。

女子行色匆匆,入了正堂,曲膝一礼,“月怡见过祖父、二叔祖、三叔祖、父亲、诸位堂叔。”

范家族长问道:“月怡不是去了交子铺吗?为何这么快回来了?”

“祖父,孙女有事禀报。”

范月怡是范家族长范澄的孙女,父亲叫做范有亮,下面还有一个弟弟,正是与苏牧有过一面之缘的范子帧。

众人一听她有事禀报,立时面色巨变。

范澄变色道:“月怡,可是交子铺出了事?”

“交子铺没有出事。”范月怡摇了下头,解释道:“今日交子铺来了个人,似是有意收购咱家的交子铺,孙女回来是想问问祖父和二位叔祖的意见。”

“轰——”

众人闻言脑中一声炸裂,全部站了起来。

“有人想收购交子铺?”

“月怡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范月怡急忙道:“不过,他跟咱家要十万贯钱财,我无法做主,这才回来问。”

“给他,全部给他,只要他肯接手交子铺,再加十万贯也可以啊!”

旁边一名老者脱口而出。

此人是范澄的弟弟范冲,是范月怡的二叔祖,为人也算精明果断,深知现在的交子铺是范家的绝命符,如果能脱手,就算倾家**产也值得。

何况对方只要十万贯。

范月怡朝范冲颔了下首,问道:“祖父,您的意思呢?”

范澄望了望众人,点头道:“给他,人在哪里?”

范月怡嘴角露出一丝苦色,“人已经走了,不过他说还会再来。”

“走了?叫什么,可知道住哪?”

“不知道。”

范澄身子一抖,缓缓坐回座位,陷入了沉默。

其余人亦是心凉了半截。

无名无姓,又不知道人家住哪里,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范月怡道:“祖父,孙女这便回交子铺等。”

她此刻有些后悔放那人走了,不过她又岂会知道,这正是苏牧刻意为之,而他提出的十万贯,只是初始价格,刻意离开是为了让范家出更多的血。

范澄摆了摆手。

范月怡转身离开。

“为父跟你一起快去。”

范有亮起身道。

父女二人一起离开家,来到交子铺,一直等到天黑,才失望而归。

翌日。

范月怡又去了交子铺。

然而苏牧早已将这件事抛到了脑后,与苏子安和范子帧一起去合江亭游玩了。

合江亭位于锦江的一处三叉口,登上亭子可以将三条河道尽收眼底,尤其是到了冬季,梅花盛开,风景秀丽非常。

苏牧扶在栏杆上,望着江面,却是有些心不在焉。

成都府流失了如此多的铁币,按理说不应该毫无线索,奇怪的是殷良让人暗中查了许久,却是没有追查出蛛丝马迹。

这么多铁币凭空消失,可不是什么好事。

铁币并不单单是钱币那么简单,经过熔炼可以制作成兵器。

上百万斤铁,一旦全部制作成兵器,后果可想而知。

这让他不得不想到另外一种可能。

成都向西两百里就是岷山山脉,那里是汉夷交会的地方,平原地带的汉人由朝廷管理,山里的蛮夷由土司管理,虽然那些蛮夷土司是朝廷任命的,但他们对大魏朝廷并无多少忠心可言。

如果那些铁币流到了蛮夷手中,很可能酿成天大的祸事。

思及此,苏牧暗暗下了决定。

苏子安道:“子瞻兄在想什么?”

“没什么。”苏牧淡淡一笑,“可是要回去了?”

范子帧道:“我们在芳华楼定了位子,正要请子瞻兄一起过去。”

苏子安笑道:“子瞻兄,可要前去畅饮一番?”

见二人盛情难却,苏牧只得点头道:“下次由我来做东请客。”

“请。”

三人一起离开合江亭,向西行了一百几十步,来到了一处三层高的阁楼前,只见额匾上镶着三个鎏金大字,芳华楼。

芳华楼也是临江而建,三人上了二楼,站在窗口,望着江面上穿梭而行的舟船,互相交谈着。

苏子安道:“子瞻兄诗才了得,此刻心中可是有了诗词?”

苏牧摇头,“心中词穷,做不出来。”

他其实对游玩没什么兴趣,跟两人相交不过是想着多一个朋友多一个打探消息的渠道。

“嗤——”

此时身后阵阵嗤笑传来。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们三个。”

三人回头看去,却见王玉禹与几名书生一起上了楼。

一名书生道:“依我看他分明是胸中无点墨罢了,装什么文人墨客。”

苏子安面色突变,对着王玉禹道:“王兄,有些事要适可而止,咄咄逼人可不是什么君子所为。”

王玉禹表情轻蔑地道:“你们如此讨好一个外乡人,简直丢尽了我成都文人的脸。”

范子帧一瞬间脸色铁青,怒道:“王玉禹,你如此小肚鸡肠,才是真的丢进了成都文人的脸。”

苏牧摇了摇头,旋即站起身,将衣襟掖在腰间,似是想要亲自教训一下这些小屁孩。

对面七八名书生见他想要动手,纷纷撸起袖子,“吆喝,外乡人,你尽然想打人?”

说话就要朝苏牧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