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惊疑地道:“陛下万不可有此想法,满朝文武都不会答应这种事,这样只会令大魏动**不堪。”

他说着已经站起身。

他很清楚,大魏的江山不是那么好得的,要么继位存在正统性,要么靠武力征服,周缙让外孙继位,普天之下没人会服气。

如此一来,大魏必将陷入无休止的战乱,即便他有能力收拾烂摊子,也不希望发生这种互相残杀的事。

周缙摇头道:“朕明白,即便你手握重兵,这也是不可能的事,皇族不会答应,大臣们不会答应,百姓们也不会答应。朕只是在与你闲聊,你在怕什么?”

苏牧这才松了一口气,缓缓坐下,“陛下能如此想最好。”

周缙四下扫了一眼,好奇地问道:“你不想自己的儿子做皇帝?”

苏牧对此还真没多大兴趣。

儿子当了皇帝又能怎么样?

两三百年一过,子孙越来越不成器,只要走错一步,全族都可能外族屠戮一空。

未必就比普通百姓强多少。

如果让他选,他宁肯带着全家出海,占据一处物产丰富的岛屿,他可以用毕生的精力给后代安排好一切。

留在大魏却不一样,大魏太大,人口太多,未来几百年会迎来无数次外敌入侵,他没有把握保证自己的后代一直延续下去。

苏牧没好气地道:“不想,再说臣和公主也没有儿子。”

周缙压低声音道:“你即便想,朕也不能那样做,朕如果真的那样做了,朕到了九泉之下无法面对列祖列宗啊!”

苏牧点点头,心道:这才是古代人该有的正常思维。

周缙又道:“朕可以给你很大的权力,但你要跟朕保证一点。”

苏牧摇头:“臣不太想要什么权力。”

周缙气的手一抖,差点一巴掌拍在石桌上,他勉强压下怒火,语重心长地道:“你是朕的女婿,朕膝下无子,朕知道自己的身体支撑不了几年,朕如今唯一可以信任的就是你和初儿。”

他说着重重的咳嗽了几声,越咳越重,杨庆见此急忙小跑过来,递上一张手帕,又帮忙敲了敲背。

良久,周缙才停下咳嗽,那张洁白的手帕上竟多了一块血渍。

苏牧看在眼中,心里生出一丝不忍。

周缙这个皇帝没什么大本事,但基本也没做过什么错事。

算不上昏君,也算不上明君。

但他善于制衡朝堂,算得上中庸之君,守成之君。

周缙很像北宋时间的宋仁宗赵祯。

赵祯一样没有儿子,最后不得不将江山拱手让与他人。

何其相似。

世人都觉得仁宗是美谥,仁慈之君,多么崇高,多么好听。

然而细细想来,仁君的称号对一位皇帝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讽刺。

皇帝太过仁慈,也基本不会有多大出息。

严重的还会被大臣们合起伙来欺负。

苏牧犹豫了一下,说道:“臣不想当副枢密使,陛下不如让臣去工部做事吧!”

周缙微微一怔,工部虽在六部之中地位最低,但朝中利益最大的地方非工部莫属。

在大魏,凡城池土木工役之事,皆隶属工部,除此之外,工部还掌管着全国十余处大型兵器作坊、铸币厂、造船坞、矿产开采等事宜。

工部只要漏出一点东西,就足够很多人吃的满嘴流油。

这其中涉及的利益庞大无比。

除工部之外的其余五部都有利益在工部。

工部官员在朝中最难做人。

苏牧提出这个要求,让周缙有些担忧,并不是他不能安排苏牧去工部,而是怕苏牧去了惹出大麻烦。

周缙气喘吁吁道:“朕觉得以你的才学可以留在朕身边当幕僚,也可以去太学、国子监育人,还可以去外面领兵戍边,你为何想去工部?”

苏牧一脸真诚道:“臣想为大魏百姓做些实事。”

见他说的恳切,周缙略一思忖,微微颔首:“朕会仔细考虑。”

此时杨庆道:“陛下时候不早,该回宫休息了。”

“今日就到这里吧!”周缙站起身,望了苏牧一眼,又道:“大魏善相者众矣,然必以张几真为称首。他说你的面相命犯桃花,你今后遇事要多思量。”

苏牧闻言嘴角抽了抽,周缙这是在用张几真敲打他,让他少在外面沾花惹草。

然而,他早已桃花债缠身,哪里还有机会思量退路。

见他不说话,周缙摇头叹道:“朕自己便多情,自是不会因为云初是朕的女儿,就来指责你的不是,但拓跋青筠是贺国的公主,你将她留在身边,让朕如何跟贺国交代?”

苏牧闻言愣道:“陛下,拓跋青筠有一半汉人血统,她自己不想回贺国,臣从未阻拦。”

“这种事是她一个女人能说了算的?”周缙重重咳了一声,“拓拔野指名道姓跟朕要人,说你玷污了他女儿的清誉,让朕给他个说法,你让朕如何做?”

苏牧微微一怔。

“自己好好想一下,择日进宫来见朕。”

周缙丢下这么一句话,迈步进入大堂,跟沈云初在房间里叙了会儿话,而后直接离开了公主府。

“哈哈哈,咳咳咳——”

玉撵上,周缙一路开怀大笑,导致出气有些不畅,连续重咳起来。

杨庆急忙帮周缙捶起了背,劝慰道:“唉!陛下轻点笑,小心身体。”

周缙用手帕擦了擦嘴,摇头道:“贺国的公主被朕的女婿拐了回来,拓拔野这个老匹夫肯定气的够呛,朕心中解气,朕高兴啊!”

杨庆提醒道:“陛下,公主还不知道这件事。”

周缙道:“有些事朕不好插手,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陛下莫要忘了长公主的遭遇。”

杨庆口中的长公主,是在夫家夭亡的皇长女周惠,显然是在提醒周缙悲剧不要重演。

周缙摇头道:“初儿与惠儿不一样,她有公主府,身边有一众护卫保护,没人敢欺负她,况且朕观苏牧不是薄情之人。”

杨庆很是认可的点了下头,“驸马确实不是薄情之人。”

他迟疑了一下又问:“陛下,那张道长的卦辞?”

“哈哈——”周缙又是开怀一笑,紧接着又叹道:“张几真给他解的卦辞是,宁遭桃花劫,勿近白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