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围观的人本就很多,听到两人的谈话,很快就议论了起来。
纷纷打听这是出了什么事。
一个非要还钱,一个死活不收,真是稀奇的紧。
有认识杜行钱的,很快就猜出了事情的大概,在人群中一传播,人们很快得知了事情原委。
百姓们对放高利贷放的人,本就深恶痛绝,纷纷跟着起哄。
“还钱不收这是什么道理?”
“既然不收,这钱是不是不用还了?”
“这是哪家钱庄,赶明我也去借点。”
众人七嘴八舌,没有一个替杜行钱说话,都是在有意无意的挖苦。
苏牧在一旁看着,也不知道双方最后会怎么收场。
十二万斤铜就是雇人转运也得耗费很久的时间。
现在已经过了中午,稍微一耽误天就黑了,到时候这些钱没被运走才麻烦。
私人钱庄从来不怕别人赖账,因为他们都有后台,或者说他们背后的东家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有一万种办法让人将欠的钱吐出来。
偏偏楚云心一朝有能力还清债务,给他们来了这么一手。
看着铜钱一捆捆卸下牛车,杜行钱急忙派人回钱庄叫人。
苏牧多少知道楚云心敢如此做的依仗,这也朝廷法令的缘故。
朝廷没有明令禁止民间借贷,对利息也没有明确规定,故此私人钱庄收贷本身就具有合法性,有人还不起钱,钱庄会先将人告官,让官府帮忙查封借贷人的房产和土地。
只有合法途径走不通时,他们才会使用暴力催贷,逼得借贷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事并不少见。
楚云心依仗的就是官府,杜行钱不收她的钱,她就会告到官府,官府自然会判钱庄收这笔钱。
东京城的官府可不是小县城的县衙,更不是临湖城的府衙,都城的府衙办的都是大事要案,碰到这种小官司,不是先审案,而是先看谁占理,然后将没理的那个先拖出去打个几十大板,再来断官司。
就此事而言,楚云心虽是刻意刁难,但杜行钱不收钱,明显也是不对的,真到了官府,杜行钱难免吃一顿板子,最后还是得乖乖收钱。
福来钱庄生意做的很大,背后不是一个东家,而是几十上百位东家,是吸纳了东京城内许多富贵人家的钱,建成的钱庄。
主持此事的人姓曹,名曹万里,曹家是将门之后,定国后,曹家先祖卸职养老,家中嫡子武职转文职,历任嫡子嫡孙,一直受祖上荫恩在朝中获得个一官半职。
如今曹家人在朝中官职都不高,但人家祖上是开国元勋,在东京城人脉极广,开这么一处钱庄,既可以靠放贷敛财,又可以与东京城许多豪门维系关系,可谓一举多得。
杜行钱派回来报信的人,跑进钱庄,将此事报给了曹万里。
曹万里四十出头的年纪,被派来照看福来客栈的生意,已经有十个年头,将钱庄经营的很好,每年都能给储户分红不少利润。
他的位置越坐越稳,心也越来越大,东京城里的人都知道,这世上没有他不敢放的贷,如果说有也只有当今天子一个人而已。
曹万里自语道:“楚楼的楚云心?当街还了两万贯铜钱?”
报信人急忙道:“杜行钱说对方是想一笔还清,这才故意刁难咱们。”
曹万里站起身来到门口招来一名管事,“派人去西城楚楼,收取两万贯铜钱。”
他很清楚,对方既然提出还钱,他就没办法不收,因为这点小事闹到官府,叨扰了东都府尹,对他没有任何好处,即便心里不快,此时也不是发作的时候。
福来钱庄掌握着巨额财富,区区两万贯,在他眼中算不得什么,但楚云心的骚操作,让他将楚楼记在了心里。
楚云心与杜行钱争执一番,杜行钱死活不肯归还借条,她直接坐着马车,去了东都府衙门。
杜行钱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觉得福来钱庄后台足够大,即便到了府衙他也不怕,紧随在后面跟了过去。
东都府虽设在东京城内,管理的却是一府之内所有的刑民事务,其中自然也包括东京城,故此,东都府尹的权利比普通知府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楚云心来到府衙击鼓鸣冤,进了衙门,一口咬定杜行钱不让她归还债务,刻意拖延她归还借贷的时间。
东都府尹贾彦朝听的了案情,问明苦主双方都在,直接升了堂。
苏牧也凑热闹跟了来,与一群好事的百姓们站在门口的位置听审。
楚云心和杜行钱跪在地上等待知府上堂。
很快一位五十岁左右,长须美鬓,紫服官员,来到堂上。
正是知府贾彦朝,他威风凛凛坐下,抬手就是一记惊堂木。
“尔等,一方催债,一方还钱,本是正理,为何还要告到府衙来?”
果不其然,贾彦朝上来不是问案,而是问罪。
楚云心跪在地上,求诉:“府尊大人,杜行钱今日前来催债,民女取来银钱,他却不肯收。”
杜行钱不甘落后,反驳:“府尊大人明鉴,这个女人在钱庄取了两万贯铜钱来,草民如何能收?她这是故意刁难。”
贾彦朝贵为三品大员是仅次于宰辅的人物,能为此事升堂问案已经足够体察民情,又哪里有心思听两人在堂下互相推诿责任。
“啪——”
他又是一记惊堂木,喝道:“杜盛催债上门,本府判你自行运走钱财。你二人为此等小事告到官府,徒惹事端,来人拉下去各打十板,以示惩戒,望尔等今后引以为戒。”
简单粗暴啊!
苏牧没想到会是这样,看到楚云心跪在那里身体颤抖了几下,心中发笑,这个女人怕是没想到自己也会跟着挨打吧!
楚云心受了这么久的压迫,纯粹是为了出一口恶气,以为凭借自己的小聪明可以好好惩治杜行钱一下,哪里想得到自己也会挨板子。
也多亏苏牧在一旁听着,在她被拖出去打板子的时候,偷偷给差役塞了锭银子,才让她少遭了点罪。
即便如此,她上了马车屁股疼的仍是没敢落座,蹲在车厢里,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
苏牧笑呵呵的问道:“肿了没有?”
楚云心恨恨的瞪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