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曜在放榜后的第三天, 给严知府递了拜帖。
和县令一样,知府的宅子同样在衙门后方。
萧景曜到的时候,已经有位穿着文士衫, 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在府衙门口等着,见了萧景曜后便笑着迎了上来,拱手笑道:“萧公子, 知府大人特定命我在这等你,里面请。”
萧景曜见对方一身书卷气, 回了个叉手礼,恭敬道:“劳先生久候, 晚生失礼。”
“萧公子客气了, 我乃严知府的师爷, 姓周。你叫我周师爷便是。”周师爷一边说着, 一边领着萧景曜进了府衙大门。
知府衙门可比县衙威严雄壮得多。萧景曜跟在周师爷身后, 从府衙中轴线的甬道往二堂走去。期间先经过仪门, 这是知府拜接圣旨和接待贵客之地,东门进, 西门出, 正门轻易不得开。
周师爷不似严知府那般严肃,一边走还一边向萧景曜介绍,“仪门内设有六科,东侧是吏、户、礼三科,西侧则是兵、刑、工三科。府衙诸多胥吏文吏,便在此处办公。”
仪门至府衙正堂的中央,立着一座三门四柱的石质牌坊。萧景曜见这座牌坊通体洁白无瑕, 猜测这应当是由十分名贵的汉白玉建成。抬头一看,牌坊上刻着“公生明”三个字。
萧景曜除了研读四书五经之外, 还读了不少圣贤经籍,知道这是取自荀子“公生明,偏生暗”之言。意为只有处以公心才能查明事情的真相。
和府衙的属性正好相和。
周师爷微微一笑,停下脚步,给了萧景曜一个眼神,“我和大人更喜欢背后那句话,你可以过去看看。”
萧景曜略微有些好奇,在周师爷含笑温和的目光中,萧景曜抬脚走至戒石坊后方,上面刻着十六个大字,“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苍难欺。”
萧景曜心中震动,抬眼看向周师爷。周师爷捋须微笑,在萧景曜回来后,笑着问萧景曜,“如何?”
萧景曜回以微笑,郑重叉手,“谢先生指点。”
“诶诶诶,都说了叫我周师爷便是。我只是见你对戒石坊好奇,便让你看了看上面的刻字,这可不算指点。”周师爷摆了摆手,坚决不承认自己是在指点萧景曜。
萧景曜轻笑一声,不再多言,跟着周师爷穿过府衙正堂,来到二堂的西侧,这是严知府接待贵客的地方。
严知府早就备好了茶水,见了萧景曜,笑着向他招手,示意他在一旁坐下。
萧景曜还是按照规矩给严知府见了礼后,这才坐在了严知府的右下手,正好同周师爷相对而坐。
严知府温和地看着萧景曜,眼神中既有欣赏又有感慨,“我当日见你,便知晓你绝非池中之物。只是不曾料到,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出众。”
看起来萧景曜拿下这个府案首好像是吃饭喝水那样简单,但这纯属是萧景曜自身实力过人。换做别人试试?就算萧景曜是县案首,那不是还有另外七个县案首吗?那七个人可是连前十都没进。可见府试的竞争之激烈。
萧景曜纯粹是以自身强悍的实力,稳稳地将同期考生全部踩在脚下。
而获得这样强悍的实力,他只用了两年多的时间。
何等可怕的天赋!
外人不知科考的艰辛,只知道看热闹,说是南川县出了个神童,聊得热火朝天。他们这些经历过科举考试毒打的考生,更知道萧景曜这两个案首的分量。
在萧景曜之前,大齐也不是没有出过神童。但看完萧景曜的府试经义答卷后,严知府震惊之余,回想起那些神童们,深深觉得哪怕同为神童,萧景曜依然是站在最顶峰的那个。
有的人,只要见过一次,就能知道他必然能如同皓月当空一般,让所有星辰都黯淡无光。
萧景曜就是这样的人。
听了严知府的夸赞,萧景曜脸上毫无骄傲之色,只是笑道:“家父在府城为我添置了一间宅子,我在府试开考前半个月多就来了。正好沉心钻研学问,有所进益。否则,也未必能侥幸拿下府案首。”
严知府又是一叹,有天赋,悟性高,还刻苦。这样的人不成功,谁能成功?
周师爷惊讶地看了萧景曜一眼。自从上回萧景曜带着刘慎行和萧元青来府城,想办法状告贾县令后。见严知府和公孙瑾都对萧景曜十分欣赏,作为严知府的师爷,周师爷当然会去打听一下萧景曜的事迹。
当然也就知道萧景曜有一个多么不靠谱的爹。
听萧景曜这意思,他提前来府城备考,只有他那个非常不靠谱的爹陪着他。就这,萧景曜还能在短短半个多月的时间内课业精进一层楼。
啊这……
就算非常欣赏萧景曜,周师爷也忍不住酸了。
你才九岁啊,为什么就能这么自律,学习进度这么可怕?你还是个孩子吗?
伪儿童萧景曜羞涩一笑,表示自己就是这么靠谱。
严知府把装着果脯蜜饯的盘子往萧景曜的手边推了推,示意萧景曜不用拘谨,又笑道:“去年我就说,今年这个时候,你必然能来府城见我。如此看来,我也算是相人有方。不知你是否能如子瑜兄期盼的那样,顺利与他在京城相见。”
萧景曜伸手捏了个蜜饯放进嘴里,咽下去后才回道:“学生会多加努力。”
严知府又仔细问了萧景曜近来的学业,得知他已经开始看史书后,严知府抚掌大笑,“如此看来,你又领先其他童生一步了。”
院试的考试范围同样不涉及史书,童生们光是备考院试就拼尽了全力,哪还能像萧景曜一样,学有余力,除了四书五经之外,还能去读史书呢?
萧景曜正色道:“读史使人明智,正所谓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学生收获颇多。”
严知府和周师爷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对萧景曜深深的欣赏。
严知府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以你现在的才学,如无意外,院试应当能顺利上榜,考中秀才。学有余力,多看点经史子集,甚好。”
说完,严知府又告诉萧景曜,“学政大人当日见了你的经义答卷,便直言你之才学堪为秀才。”
提起学政,萧景曜就有些郁闷,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小声道:“学政大人若是下次再被指派到地方担任学政,可千万别再像这次这般,时不时跑去考生身边站着了。”
严知府顿时哈哈大笑,“他那是对你太过好奇。你小小年纪就修得一身从容镇定的气度,他惊奇之余,难免对你过分关注了些。你不为所动,倒叫他心下郁闷了许久。”
萧景曜也忍不住笑了,摇头叹道:“我确实没受影响,但若是学政大人继续这么干,万一下一个倒霉蛋心志不够坚定,岂不是平白遭受了无妄之灾?”
碰上这种考官亲自给考生增加难度的行为,考生的心态得崩成什么样啊。
严知府见萧景曜吐槽起学政后,终于露出了一点孩童的活泼,心下更是高兴,“朝中官员诸多,很少有人能多次任学政,你不必再为此忧心。”
萧景曜不仅没被安慰到,反而更郁闷了。合着自己就是那个百里挑一的倒霉蛋呗。
严知府捋了捋胡须,“不过你的话也有道理,我会向朝中上表,建议日后科考,考官无故不得停在考生身旁,影响考生考试。”
“大人英明!”萧景曜又站起来行了个叉手礼。
“不过是一桩小事,我还得感谢你提醒我。”严知府摆摆手,又戏谑地看着萧景曜,“子瑜兄得知你连着考中县案首和府案首,定然觉得你可以顺顺利利进京赶考。恐怕他不日就要来信督促你好好进学了。”
萧景曜也只能吐槽一句天底下的老师都一样,不管什么时候都会瞅准时机督促学生好好学习。
但严知府有不同的看法,“你的学问已经够了,可以略微放松放松。劳逸结合,方是正道。切莫把自己读成了个书呆子,只会满口圣人言,反倒失了你如今的灵气。”
萧景曜拱手受教。
严知府又考校了萧景曜一番,神情十分满意,不住点头。一炷香过后,严知府觉得口干舌燥,终于停下来,示意萧景曜也赶紧喝点水润润嗓子,而后笑道:“你先前说,令尊在府城为你置办了一间宅子。若是你顺利通过院试,得了秀才功名,倒是可以来府学念书,你意下如何?”
萧景曜微微睁大了眼,府学的教育资源可比县学强多了。县学名额都只有20个,为了挣这20个名额,一堆读书人打破了头,用尽了办法,各显神通,还不一定能达成所愿。
萧景曜这种小富之家,祖父和父亲又不靠谱的,想进县学也难。
以前余县令在的时候,走余县令的门路倒是可以。现在的尹县令公正严明,虽然和萧家没什么交情,但萧景曜天资过人,又有对萧景曜赞不绝口的王教谕,倒是能试一试。
萧景曜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等到考中秀才后就去县学念书。县学的夫子们经验丰富,又有王教谕这个举人在,定能让萧景曜获益匪浅。
再说了,县学的藏书也不少,萧景曜盯着县学的藏书许久了。
这年头儿,书籍是真的贵。有的书,甚至有钱都买不到。南川县毕竟是个小县城,有些精妙的书籍,都是别人家的私藏,书铺根本没有卖的。
萧景曜去书铺逛过,里面卖的书无非就是两种。一种是正儿八经的科考用书,另一种则是各类志怪小说和话本,销量都非常不错。
其他的,不在科考范围内正经书,销量就没那么好了。
商人逐利,发现那些书销量不太好,挣不了太多的银子后,自然会选择少卖或者不卖那些书籍。
所以萧景曜能在书铺中看到的书,种类其实并不算特别多。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萧景曜才把目光放在了县学上。官办学堂,里面的藏书肯定比书铺丰富。
哪怕知道严知府非常欣赏自己,萧景曜都没想过自己能有幸被严知府推荐,去府学念书。
进个县学都卷成那样了,府学只会更卷。
萧景曜并不觉得和自己只有一面之缘,现在才见第二面的严知府会给自己这么大的便利。
所以萧景曜的震惊完全出自真心,没有一丝演的痕迹。
严知府的表情更温和了,眼中盛满了笑意,眼眸一弯,那笑意就碎裂开来,散在眼中,化作点点浮光,“我也是见了你在酒楼如何对待那些考生后,才决定推荐你去府学。”
“面对讥讽诅咒你的人,你据理力争,让对方颜面尽失,这是你行事手段的强硬。但只会一昧强硬,并非好事,你能及时同其他考生交好,一打一拉,这才叫我下定了决心。”
萧景曜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严知府的意思了。能进府学的,大部分学子都有不错的家世,即便自己家世不出众,那也有个不错的靠山。其他的家境寻常的,应该就是才学非常出众。
萧景曜属于后一种。
但萧景曜的年纪实在太小了,严知府担心他在府学里受委屈。若是只会强硬地对抗,即便萧景曜是严知府亲自推荐的,也会吃不少暗亏。
萧景曜才九岁,在所有人看来,他再是个神童,也还是个心智未长成的孩子。刚极易折,要是萧景曜只会一昧的强硬对抗,严知府也不能时时刻刻都护着他,反倒会让他移了性情。
所以在看到萧景曜能从容应对别人的酸言酸语,软硬兼施,进退得度,既展现了自己强硬的一面,又能放下傲气主动拉拢别人。严知府才断定萧景曜心智手段样样不缺,绝不会让自己吃亏。这才决定推荐萧景曜进府学念书。
萧景曜琢磨出其中的弯弯绕绕后,再次起身对着严知府深深一揖,“大人对学生的一片拳拳爱护之心,学生没齿难忘。”
周师爷神情惊异,内心震动,久久不能平静。
背书念书写文章,还能说是有过目不忘的天赋,事半功倍。但这种人情往来,剖析人心的弯弯绕绕,萧景曜还能迅速想明白,除了天赋异禀,周师爷也没有别的词可以形容了。
听说萧元青虽然不靠谱,但人缘极好,尤为擅长交际。萧景曜这点许是随了萧元青?
周师爷这么一想,心里又酸了。萧景曜怎么这么会挑,好的东西全随了,不好的东西一样都没要。
羡慕!
萧景曜来了一趟府衙,白捡一个府学名额,心中乐开了花,严知府同样很满意。萧景曜这样良才美玉,谁见了能忍住不去雕琢一番呢?
双方都很满意。
萧景曜回家时,萧元青正不安地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就差转圈圈了。见萧景曜回来,萧元青大喜过望,长腿一迈,迅速往萧景曜的方向赶过来,一边走还一边问道:“怎么样?知府大人没为难你吧?”
“爹你又不是不知道,严知府多欣赏我,怎么会故意为难我?”
“我这不是怕出意外吗?”萧元青擦了擦额头的汗,打开折扇为萧景曜扇风,“这些大人物,就算看起来好说话,但若是惹怒了他们,也必然会遭受他们的打击。”
萧元青一路帮萧景曜扇风,二人进了正厅后,萧景曜又将准备好的茶水和糕点全都放在萧景曜手边,又继续打开折扇为萧景曜扇风,“这天气,还是热得慌。你一路走回来,赶紧多喝点水。”
萧景曜想拿过萧元青手里的折扇,自己扇风。萧元青却灵活地躲开了萧景曜的手,摇头晃脑地笑道:“怎么,心疼爹了?不就是为你扇扇风嘛,爹还不至于扇个扇子都会累着。”
说完,萧元青又对着萧景曜好一番挤眉弄眼,“你忘了,爹可是天生神力。”
扇扇风而已,还能比举起巨石更费劲儿?
萧景曜见萧元青是真的不累,也就收回了手,往嘴里塞了一块**糕,咔嚓咔嚓咽下去,又仰头喝了一杯茶水,感受到拂面的凉风,萧景曜便有些昏昏欲睡,打起精神告诉了萧元青严知府要推荐他去府学念书的好消息。
萧元青当即乐得一蹦三尺高。要不是萧景曜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萧元青都要跳上桌蹦跶几下来表达他内心的兴奋了。
“你怎么兴奋起来就想往桌子上跳?”萧景曜心累,“爹,你这岁数,是砍掉了后面的数字,就剩下前面的吧。”
萧元青一愣,脑子里转了一会儿才搞明白萧景曜的意思。他今年二十有九,萧景曜这话是说他才两岁?
这能忍?
萧元青当即伸手从萧景曜的腋下将他举起来在空中飞了好几圈。
“我要是只有两岁,能把你这样抱起来转圈圈?”
萧景曜冷不丁被萧元青举起来打转,差点眼前冒星星,气得挥舞着手臂要打萧元青,把萧元青的发髻都弄散了。
“爹你就不能干点靠谱的事吗?”萧景曜很愤怒。
萧元青慢悠悠把萧景曜放下来,飞快地伸手捏了捏萧景曜的脸,理直气壮,“我护着你来府城考试,难道不是靠谱的事吗?”
萧景曜觉得,应付萧元青这个偶尔脱线的爹,真是比考一场试还累。他宁愿再去背两本书,都不想再在这里和萧元青鸡同鸭讲。
萧元青却非常满意自己造成的效果,小孩子果然还是活泼点更可爱,尤其是把本来一本正经的小孩子逗得活泼起来,就更可爱了!
萧景曜给了萧元青一个白眼,还得气鼓鼓地为萧元青重新束发。
没办法,萧元青坚持谁破坏谁收拾的原则,在萧景曜面前耍无赖,说什么都要让萧景曜帮他束发,不然他就顶着这个鸡窝发型出门。
萧景曜的心情,简直和下班回家的社畜看到被二哈拆得七零八落的家时毫无区别。
这是亲爹这是亲爹!萧景曜给自己做了许久的心里建设,一边深呼吸一边给萧元青束发,非常辛苦按住想要给亲爹一点颜色看看的念头。
萧元青还在那儿臭美呢,“我听说很久以前有个美男子,骑马进城的时候,因为一路急行,帽子歪了。别人见他面容俊朗,头上帽子歪了后更添几分风流,纷纷学他的做派,以至于城内一时流行将帽子歪着戴的风气。就我这相貌,要是发丝凌乱的出门,怕是以后常明府的男子,出门都会故意将头发弄乱。”
萧景曜:“……”
虽然知道萧元青这是自恋地胡说八道,但仔细想想,就凭萧元青那张脸,还真可能发生这种情况。
萧景曜也只有沉默。
萧元青顿时嘚瑟了,扭过头来笑眯眯地看着萧景曜,“你的样貌集了我与你娘之精华,比我更俊俏。等你长大了,就算你不好好戴冠,不将衣裳穿得整齐,估计还会有一堆人学着你的做派,多好玩。爹告诉你,以前就算有人瞧不上爹,但每回爹穿了什么样式的衣裳,他们也会偷偷跟着穿。哼,也不看看他们有我这张俊俏的脸吗?”
萧景曜无奈,“是是是,俊俏的爹爹,您能将头转过去吗?我还没将您的头发挽好。”
萧元青乐呵呵地听从萧景曜的安排,再次出门的时候,又是那个宽袍广袖,色若春晓的风流佳公子了。
拜访完严知府后,萧景曜和萧元青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萧元青看着宅子里置办好一应家具,满意地点点头,“到时候你来府学念书,这些东西也能派上用场。我果然还是有些做生意的眼光的,这间宅子就买得十分不错。”
萧景曜忍不住提醒他,“爹你是不是忘记了,我要通过院试,考中了秀才功名后,才能来府学念书?”
萧元青茫然,“啊?这有区别吗?难不成你会考不中秀才?别说我不信,怕是严知府也不会信吧?”
萧元青在人际往来这方面还是非常敏锐的,对着萧景曜说大实话,“要不是严知府觉得你能通过院试,他可不会那么早就对你透露推荐你进府学的口风。”
萧景曜诧异地看着萧元青,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
萧元青顿时嚣张地叉腰大笑,“知道爹的厉害了吧?”
萧景曜的脸色又冷静了下来,哦,你好棒棒哦。
萧子敬和齐氏等人在家里等得心焦,知道萧景曜考了府试案首,三人高兴得头都晕乎乎的,就跟醉了酒似的,恨不得萧景曜立马飞回家,他们好好给萧景曜庆祝一回。
然而萧景曜迟迟未归,萧元青送了口信,说是要等到萧景曜的风头过后,其他考生都离开了府城,萧景曜再去拜访严知府,所以要晚些时候再回家。
萧子敬等人哪怕心里再焦急,也得随萧景曜的心意。那可是知府大人!多少读书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大人物。要是他们为了早日见到萧景曜,让萧景曜早点回家而错过拜见知府大人的机会,那才是要把肠子都给悔青。
自打萧景曜等人成功收拾了贾县令,萧子敬他们就对大公无私治了贾县令罪的严知府好感飙升。说起来贾县令的案子好像已经定了下来,就等着下个月问斩了。
萧子敬等人想到这事,顿时更高兴了。
连着两个案首到手,先前还会为萧景曜考试而紧张不已的萧元青也膨胀了,坐在回南川县的马车里,凑近萧景曜耳边,问出来的话却十分嚣张,“你都顺顺利利拿下两个案首了,下一次院试,是不是也可以展望一下案首之位?”
萧景曜震惊,“案首是那么好考的吗?爹你变了,你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知道我要考试就紧张得睡不着觉的爹了。”
在萧元青层出不穷的折腾下,萧景曜现在也非常能演。
萧元青理直气壮,“谁让你那么厉害,轻轻松松就把案首拿回家,我还紧张个什么?我要是继续紧张兮兮地担心你,别的考生家人知道了,会揍我的!”
萧景曜:“……”
这话没毛病,怪我咯?
回到家后,萧景曜刚进门,齐氏就让人在门口挂了两串爆竹,噼里啪啦地展示着齐氏他们的兴奋。
萧景曜忍不住扶额,“会不会太张扬了点?”
自己就是考了个府案首而已啊,秀才功名都没到手呢,还是个白身。现在就开始放爆竹庆祝,是不是太早了?
齐氏和萧子敬满脸严肃,“应该的。”
谁敢说他们的行为夸张?有本事你们家也出个神童啊!
萧子敬都没让萧景曜歇着,“这么大的喜事儿,必须好好祭一下祖。先前你没回来,我再高兴,也只能多给祖宗烧些香火。现在你回来了,亲自去给祖宗们进些供奉。祖宗们见你这般有出息,即便在九泉之下,也该欣慰不已。”
萧景曜早就猜到了萧子敬会来上这么一出,一点都不意外,乖乖地听从萧子敬的吩咐,跟着他去祠堂,将原来供奉着瓜果点心的盘子取下来。看着里头还新鲜水灵的瓜果,萧景曜就知道萧子敬这些日子怕是天天都在给祖宗们换供品。
可以说是非常诚心了。
萧子敬在看到萧景曜恭恭敬敬地给祖宗呈上供品后,满意地点点头,“这样祖宗们定然能保佑曜儿下次院试也一举夺魁!”
萧景曜:“?”
为什么祖父你也和亲爹一样,内心膨胀到这个份儿上了?张嘴就是拿第一,你们不觉得你们有点飘了吗?
让萧景曜更无语的是,第二天,萧元青的小伙伴们前来给他道喜时,也嘻嘻哈哈地表示,“曜儿,叔伯们就等着听你院试拿下头名的好消息!”
萧景曜登时露出来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你们对我的信心是不是太充足了一点?
萧景曜不知道的是,在他考中府案首的消息传来之后,南川县百姓的心目中,他基本就成了下凡的文曲星了。
什么,太夸张了?南川县的百姓们表示这一点都不夸张,他们活了那么多年,真就没听过九岁就能连着考中两个案首的神童。这不是文曲星下凡,还有谁是文曲星下凡?
在这种情况之下,萧家那个小铺面的生意都好了不少。百姓们的想法很朴实:反正都是要买东西,为什么不去神童家里的铺面买?说不准还能沾一点神童的文气呢?
至于萧元青给萧景曜买文房用品的书铺,就更夸张了。把萧元青买过的笔墨纸砚都特地摆了出来,打着神童都在用的文房四宝的旗号,好好赚了一笔银子。
萧景曜听完,心里直呼好家伙。从来只有他去赚别人钱的份,现在竟然有人打着他的旗号,卖他的同款来赚钱?
这家书铺的掌柜是个人才,这么早就意识到了名人效应,还有意识地推出名人同款,多机智。而且在生意爆火之下,掌柜竟然也没涨价。原来定的什么价,现在还是什么价。
如此看来,这位掌柜倒是较为讲诚信的人,不是那种只想着赚快钱,见到什么东西火了就想办法割韭菜。
有眼光,行动力强,还讲诚信,这就是做生意的智慧呀。
萧景曜看着还在洋洋得意于买了宅子的萧元青,再一次听他自夸有做买卖的眼光,当即冷笑一声,兜着手看向萧元青,“你有没有做买卖的眼光我不知道,书铺掌柜必然眼光独到,下手还快狠准。”
这么毒辣的生意眼光,这么迅速的行动力,他不赚钱谁赚钱?
让萧景曜没想到的是,书铺掌柜知道他回来后,特地登门奉上了一笔银子,说是借了萧景曜的名声,给萧景曜的分成。
萧景曜更加觉得对方是个做生意的人才了,代言费都能让他想出来,委实头脑灵活。
萧元青本来对书铺掌柜随意打着萧景曜的名号卖同款笔墨纸砚的行为有些许不满,但看着对方这么诚恳的模样,又从头到尾陪着笑脸,哪怕萧元青有再多的不满,也都散了,把对方拿来的银子又还了回去,“我们家也不缺这点银子,邓掌柜是开书铺的,也该知道读书人多看重名声。我若是收了你的银子,怕是有损曜儿的名声。”
邓掌柜没想到萧元青还会有这样的远见。听多了萧元青的败家事迹,邓掌柜本来觉得萧元青没什么可取之处,只是命好,生了个天才儿子。
现在听到萧元青这番话,邓掌柜才觉得是自己狭隘了。能克制住自己,拒绝白得的便宜,这一点已经强过大多数人了。
萧元青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邓掌柜自然也不好把银子强塞给萧元青。要是真的影响到了萧景曜的名声,那他送银子的行为,就不是和萧家结个善缘,而是和萧家结仇了。
邓掌柜心下一叹,收回了银子,郑重地对着萧元青拱手道:“是我考虑不周,还请萧少爷莫怪。书铺那些笔墨纸砚,我也不会再打着小公子的名义去卖。”
邓掌柜这么知进退,萧元青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也就是我顾虑太多,曜儿也确实用了你家的笔墨纸砚,你又没借机涨价捞钱,我为此不快,倒显得我有些霸道了。”
“父母之爱子女,必为计深远。”邓掌柜语气温和,“萧少爷是位很好的父亲。”
萧元青脸都红了,又忍不住心中的欢喜,给了萧景曜一个得意的眼神。
你看,别人都说我是一个好父亲!
萧景曜摇头失笑,看着笑吟吟的邓掌柜,想到对方的书铺生意,萧景曜突然有了个想法。
好在他没在齐氏面前说出这句话,不然的话,齐氏就该条件反射地感到头疼了。
萧元青听了这话都忍不住捧着肚子大笑,“你学什么不好,学你祖父突然有个想法!”
邓掌柜忍俊不禁,他只比萧子敬小五岁,自然也听过萧子敬一些传闻。最出名的就是萧子敬的突然有个想法,只要他有想法,必然要败家。简直比神佛还灵验,南川县的商户们,就没有不知道萧子敬这个神奇的本事的。
咳……听到萧子敬突然想干什么,他们就立马不做同样买卖的行为,就不必告诉萧家人了。不然,这么干过很多次,成功避开很多风险的邓掌柜,怕是要被萧子敬给赶出去。
萧景曜倒是有了别的思路,书铺……不是不可以合作。
萧景曜好奇地问邓掌柜,“你这间书铺,是只有县里这一间,还是有许多分店?”
搞清楚了书铺规模后,才好完善后续的计划。
邓掌柜面露得色,认真答道:“我们邓氏书局,在整个雍州都是数得上的大书商。”
名气很大的连锁店哇。萧景曜心里有底了,笑着看向邓掌柜,说出的话却叫邓掌柜心中一惊,“那邓掌柜可否想让邓氏书局更进一步,成为雍州所有书商的领头羊?甚至将分店开去京城?”
邓掌柜震惊地看着萧景曜,实在不敢相信这话是从萧景曜嘴里说出来的。
你知道你家专出败家子吗?你怎么对做买卖还有这么强大的自信?
别说邓掌柜了,就连一旁的萧元青,表情都十分诡异,忍不住反思,他最近是不是嘚瑟过了头,以至于影响到了萧景曜,让萧景曜信心暴增,觉得他上他也行,张嘴就是当行业的领头羊。
萧元青这么个不靠谱的人,现在都开始觉得萧景曜不靠谱了。可见萧景曜给他的震惊有多大。
萧景曜当然自信,看着邓掌柜震惊的神情,萧景曜淡淡道:“我可以帮你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