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太医,寡人这身体,情况如何?”
坐在床榻上,刘武紧张不已。
收回把脉的手,彭沽笑着宽慰道:“大王不必担心,您的伤寒已经逐渐好转,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呼…
这就好。
看起来,皇上派人送的,还真是“药”,并非自己,想象的那般。
心里没了顾虑,刘武再也躺不下去了,从床榻上下来。
站起来后,突然出现了一股眩晕的感觉。刘武没有多想,只道躺的时间长了,身体不太适应。
何况,这种感觉只是瞬间,转瞬之间,就消失不见了。
“彭太医,寡人出一趟远门,应该无妨吧?”
昨日接到太皇太后山陵崩的消息,朝廷让诸侯各王都得前往,参加葬礼。其中,当然也包括他梁王。
彭沽一边收拾药箱,一边说道:“大王身体无恙,当然可以出去。”
得到他的肯定回答,刘武终于放下心来,欣慰的笑道:“寡人,这就放心了。”
彭沽跟随刘武多年,是太后亲赐,为自己诊治的太医,从来不会说假话,深得刘武信任。
彭沽收拾完药箱,挎在肩上,拱手行礼:“大王,臣告退了。”
刘武还了一礼,含笑点头:“有劳彭太医,多谢了。”
目送彭沽出了殿门,刘武中气十足的朝外面喊了一嗓子:“来人,准备车驾,寡人要前往长安。”
……
二十六日后(汉代灵柩停靠时间较长),长安东南方向。
前往霸陵的路上,一支庞大的队伍将要出发。
队伍里,人人莫不缟素,肃穆而视。
哀乐之声不绝于耳,往返于天地之间。将这盛夏的燥热,都渲染上了几分寒意。
队伍中间,巨大的灵柩里,太皇太后薄氏,这个历尽坎坷的一国之母,终于得以安息,将要前往霸陵,长久陪伴自己心爱的独子。
灵柩左边,以刘启这个大汉天子为首,手扶灵柩,恭送国母最后一程。
刘启眼中带着伤感,沉重的双眼,看向灵柩,想起以前在薄氏膝下的日子,忍不住用手轻轻抚摸。
喃喃自语:“皇祖母,父皇就在前霸陵那等着您,您老可以从此安歇了…”
说完,刘启忍不住流出两行浊泪。
紧跟在刘启身后的刘荣,哽咽着劝慰道:“父皇切莫过于悲伤,千万保重身体。”
刘启轻轻摇摇头,声音里带着伤感:“荣儿啊,灵柩里躺着的,是父皇的皇祖母…”
“她老人家,一生坎坷,受尽了委屈。”
“当年吕后专政,不但后宫嫔妃欺负她老人家,就连宫女太监,也时不时给她使绊子。”
“寡母幼子,你可曾知道,受了多少旁人的欺侮和白眼。”
“父皇在世时,每每跟朕提起,莫不痛断肝肠。”
“可太皇太后,从来都是一笑而过,没有丝毫怪罪他人的意思。”
“她老人家总说,人这一辈子,尽心、尽力、尽责、尽人事,听天命,足矣。”
说到这,刘启像一个委屈的孩子一样,无声哭泣起来。
刘荣轻轻为刘启抚背,无声宽慰。
后面刘武的声音,缓缓传来:“皇上心存惦念之心即可,不必过于悲伤。人之故去,如同滔滔渭水不能复流。”
“皇祖母已然去了,皇上,千万保重身体。”
刘启闻言,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刘武说的好听,可嘴角处带着的一丝嘲讽,却十分刺眼。
咳咳…
没有搭理他,刘启转过身,皱着眉捂嘴咳了几声。
而后,小声对刘荣说了句:“跟着朕。”
刘荣眯着眼看了一眼刘武,一言不发跟在刘启后面。
两人来到窦太后那后,原本在窦太后身边劝慰的嫔妃,呼呼啦啦跪了一地。
“起来吧。”
刘启淡淡的说了一句,缓步来到窦太后身边,轻声道:“母后,出发吧?”
窦太后面露悲伤,轻轻点点头,由刘启搀扶下,一同上了车辇。
待两人上去后,刘荣默不作声跟了上去。
随着太常祭奠悼词之后,送葬队伍,在哀乐之声中,缓缓而行,开始出发。
窦太后、天子、太子可乘车辇,剩下的人,只能老老实实步行跟着队伍,任何人不得违制。
队伍里,太常率领属官居前开路,后面是太皇太后薄氏的灵柩。再往后,则是天子车辇。
诸侯各王,各宫嫔妃,皇子公主以及朝中大臣,跟在车辇后面。
灵柩要去的地方,是霸陵南边(后世白鹿原),离长安城只有几十里的路程,并不算太远。
不过,对于队伍里一向养尊处优惯了的人来说,那就是一项巨大的考验了。
刚刚出发时,心中悲痛,都没什么感觉。待到路程行至一半时,队伍里很多人已经有点受不了了。
悲痛,逐渐被身体上的疲惫,所代替。
头顶上明晃晃的炙热阳光,是路途中,最大的障碍。
栗姬走的艰难,大汗淋漓的喘着粗气。突然,脚下一空就要摔倒,被一双手稳稳扶住。
“多谢姐姐。”
看清搀扶自己的人后,栗姬连忙小声道谢。
刘嫖不以为意的低头笑笑,小声叮嘱:“都是自家人,跟姐姐还客套什么?”
“妹妹多忍耐一会儿,到地方也就好了。”
栗姬闻言,眼眶都红了。
没想到,原先最看不起的刘嫖,关键时刻倒是个好帮手。
刘嫖说完,四处瞄了几眼,悄悄对她说:“昨日我去了皇上那,去问皇上关于荣儿的婚事,你猜怎么着?”
“哦?姐姐去皇上那了?皇上怎么说?”
刘嫖虽然压低了声音,言语中的喜悦怎么也止不住:“皇上说,太皇太后这事儿来的突然,不然早就该为他俩举行大婚了。”
“不过,虽然如此,皇上已经命人去做准备工作了。”
“那太好了!”
用手摁了下栗姬胳膊,刘嫖转头瞄了眼周亚夫,道:“妹妹别急着庆祝,眼下这种情况,千万要小心。”
“姐姐这话,怎么讲?”
刘嫖自得的冷笑一声,道:“皇上的心思,我太清楚不过了。皇上身体日渐沉重,现在正是多疑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