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比艰难说出这句话,挛鞮武沐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同样被抽干的,还有自己那所有的妄念。
和复仇的希望!
这一刻起,一切都结束了。
未央宫下面,程三牛看着匍匐在刘荣脚下的挛鞮武沐,对大汉皇帝恭恭敬敬行大礼的这一幕,激动的难以自言。
多少委屈,多少艰辛,多少刻骨铭心的仇恨,此刻都化为激动的泪水。
“三叔您瞧,匈奴人对陛下跪下了!”
“高傲的匈奴人对陛下跪下了!”
“是啊,他跪下了。”
“匈奴人终于败给了大汉!”
程三牛浑身颤抖不已,这一刻,他想起了一起在边关战斗的袍泽,想起了无数倒在血泊中惨遭匈奴人杀害的无辜百姓。
想起了曾经那一声声不甘的呐喊,一声声歇斯底里,哪怕在临死前也想要奋起杀敌的万千将士!
“袍泽们,你们可以安息了…”
“呜呜呜……”
程三牛再也难抑制情绪,像个孩子一样,掩面痛哭。
像是得到回应似的,一阵清风吹动了他空****的衣袖。
像是在安慰,像是在低喃。
四周的百姓见到挛鞮武沐跪倒在刘荣跟前这一幕,刹那间也是百感交集。
屈辱、不甘、痛苦,各种情绪涌在心头。
更多的,则是浓浓的自豪!
引以为豪!
大汉,终于击败了匈奴!
就连曾经的匈奴单于,现在也匍匐到了陛下的脚下!
“陛下威武!”
人群中,突然谁喊了一句。
“陛下威武!”
“陛下威武!”
“陛下威武!”
百姓们争先呐喊,一声高过一声。
呼喊的声音,似乎要震碎这头顶的白云,似乎要直达苍穹。
似乎要让这苍穹之下都知道这个喜讯!
站在宫前,百姓的呼喊声声声在耳。
原本不可一世,堪称枭雄被称之为东匈奴大单于,现在却如同一条老狗匍匐在地上。
走到挛鞮武沐跟前,刘荣双手将他扶起。
脸上带着一丝笑意,刘荣拍拍他的肩膀。
“请北地王拜见太皇太后~”
冉禺一声诵读,传入挛鞮武沐耳中。
什么?!
让我匈奴的大单于,拜一个老妇人?
挛鞮武沐气如斗牛,浑身发抖,霎时间涨红了双眼。
“太尉,陛下为何要让他拜太皇太后?”
李广有些不明白,叩拜陛下也就罢了,这是正常的程序。可是叩拜太皇太后,就没有必要了吧?
“当年,大汉势微,匈奴冒顿单于给吕后写信。”
韩安国面有温怒:“说什么孤偾之君,生于沮泽,长于平野牛马之域。”
“数至边境,愿游中国。陛下独立孤偾,两主不乐,无以自娱,愿以所有易其所无。”
“对我大汉一国之母,极尽羞辱!”
冷哼一声,韩安国眸子里一片冰冷:“陛下这是要他挛鞮武沐代那冒顿,给太皇太后赔不是呢!”
“还有这样的事?!”
李广咬牙切齿,愤恨看向挛鞮武沐:“要真是这样,别说磕一个头,就算是磕破了头也是应该!”
吕后虽然专权,飞扬跋扈。可是在这件事情上,她代表的是大汉一国之母。
国母受到欺凌,就等同于大汉失了颜面。
当日窦猗房之所以提出这个要求,刘荣之所以答应,就是有着这方面的考虑。
当年的屈辱,今日定要讨回!
另一边,站在那气的浑身发抖的挛鞮武沐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最终还是做出了妥协。
已经跪了一次了,也不差再跪一次。
丢一次人和丢两次人,意义其实并不大。
微微抬起头看向蓝天白云,呼衍甫苦苦哀求的身影若隐若现。
挛鞮武沐心中的懊悔之心更甚。
国相,没听你言,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错误!
艰难抬起双腿,挛鞮武沐挪动着脚步,走到端坐在那里的窦猗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臣…叩拜太皇太后。”
这一声平时最为熟悉的叩拜之声,在此时是如此的震撼心弦。
窦猗房抬起颤抖不已的手,轻声对他说:“北地王请起。”
站在窦猗房身后的栗姬看到这一幕,涨红了脸颊,满是期待看向冉禺。
等待着他再宣读一声,让挛鞮武沐也给自己磕一个。
然而,冉禺像是没看到似的,直接宣布了下一项。
“礼毕~”
你!
尔敢小觑与我!
栗姬气的杏眉倒竖,气鼓鼓瞪着冉禺。
“栗丫头,”窦猗房似乎有所察觉,虽然知道她不一定听得进去,可是还是忍不住小声叮嘱她一句:“这封王大典是有规矩的,是不能够轻易更改。”
“你呀,可别多心。”
“您说的哪里话,臣妾岂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
栗姬心不甘情不愿又瞪了眼冉禺,违心说了一句。
得,她听进去就怪了。
老身又多嘴了。
窦猗房无奈摇摇头,看惯了宫里的争斗,到了这个岁数,还真是有些厌烦了。
栗姬虽然好逞嘴舌之快,可是毕竟没有拉帮结派对江山社稷造成什么影响。
有时候,窦猗房也想点拨点拨她。
可是,奈何听不进去呀!
随着挛鞮武沐的这一跪,气氛算是烘托到了**。
大汉,算是彻底洗刷了所有的耻辱。
所有人,都跪倒在地,高呼:万年!
…
“蠢猪!”
“窝囊废!”
“白痴!”
“亏我还把你当成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到头来竟然恬不知耻当了汉朝人的一条狗!”
“大匈奴的脸面被你丢到了一边,丢给了汉朝人。”
“让他们尽情的踩在脚底!”
“用大匈奴的脸面讨好汉朝人,你枉为匈奴人!”
“枉为单于!”
“你是大匈奴的罪人!”
“你还不如直接去死!”
“我诅咒!”
“我向黑龙神诅咒你!”
“你活着将受到无尽的痛苦,死后也将遭到无尽的折磨!”
声声嘶吼响彻整个汗帐,伊稚斜的怒吼声惊得外面巡逻的士卒心惊胆战。
伊稚斜像是发疯一样,在汗帐里挥舞着刀。
把入眼处的一切砍的稀碎。
地上,进来禀报的士兵直挺挺躺在那里。
流出的鲜血撒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