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将军的意思是说,东匈奴内部并不团结,挛鞮武沐并不能服众?”

窦婴插了一句嘴。

“丞相说的不错,是这样。”

卫青冲他笑笑:“狼山一役,挛鞮武沐丢盔弃甲,狼狈而逃。”

“这就让本就心高气傲的匈奴人,根本无法接受。”

“对他的抱怨之词从未停息。”

“据我所知,东匈奴内部已经有人在计划着夺权,想要取而代之。”

“挛鞮武沐迫于自保,想要让朝廷来压制他下面的将军,巩固自己的地位,这是很有可能的。”

“原来是这样。”窦婴点点头。

“这样看来,挛鞮武沐想要归降朝廷,是很有可能的。”

刘荣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有一种天下尽入吾夔中的感觉。

“虽然如此,咱们还是得当心才是。”

窦婴屡了屡胡子,缓缓说道:“陛下,挛鞮武沐是迫于无奈才归降的朝廷。”

“这里面不单单有无奈,更有临时的依托,是一种被迫的妥协。”

“归降之后会不会生出异心,会不会拥兵自重,这都是未知的。”

“更有甚者,”眸子里闪过一丝冷意,窦婴看向刘荣:“他会不会再暗地里联合伊稚斜,待朝廷放松了对他的警惕,待他解决了麻烦,再心生不臣之心?”

“臣觉得,对他应该稍加防范才是。”

刘荣微微一笑:“老虎没了爪牙,就不能称之为猛兽,老鹰没了可以翱翔的羽翼,就彻底远离了广袤的天空。”

“人,也是一样。”

“就算有鸿鹄之志,没了相应的实力,就不可能再被称之为枭雄。”

“所以朕看,怀柔是要有的,必要的武力威慑也是要有的。”

说到这,刘荣灼灼目光看向卫青:“挛鞮武沐若是猛虎,那么你卫青就是打虎的猎人。”

“朕看,你卫青在关键时刻,还得发挥一下猎人的作用才是。”

“陛下的意思是……?”

指了指卫青,刘荣沉声对他说:“你和张骞一道,去一趟东匈奴。”

“招抚其行,震慑其心,威慑其众!”

说罢,刘荣看向窦婴。

“卫将军身负守城重任,轻易不可动。要是冒然行动,挛鞮武沐这心里,肯定会生疑,举棋不定。”

“他会认为朝廷并不打算封他为王,而是要强行将东匈奴纳入朝廷疆域。”

“借机攻袭东匈奴。”

窦婴对刘荣正色拱手:“所以,卫将军要去,也是安抚完之后再去。等他放下心中的戒心,心里面的防范降低之后再说。”

“陛下,您说呢?”

“不错,卿之言有理。”刘荣点点头,刚才是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恩威恩威,先有恩再有威。

不拿出点诚意,不先把他安抚住喽,难保他不会狗急跳墙。

做出一些大家都不希望看到的事情。

“丞相不愧是老成谋国,看的深远呐。”

刘荣笑着感叹一句。

窦婴虽然年迈,可是毕竟经历过太多的大风大浪。

就连先帝也时常赞叹其才思敏捷,做事上滴水不漏。

现在看来,确实是这样。

窦婴听见刘荣的话,心里悬着的石头也落了地。

局势太顺,对于一个帝王来说难免会心里有睥睨天下的感觉。

骄傲放纵,藐视众生,同样会不自觉滋生。

不过看起来,陛下的头脑倒是清醒的很。

还是能听得进不同的意见。

“今天这酒喝的越来越痛快,越喝心里越敞亮。”

刘荣笑笑,看着座下两人,兴致盎然。

这两人,一个是忠于王事多年,善于谋划的老臣。

另一个,是征战沙场纵横无敌的将军。

端起羽觞,刘荣显得十分高兴,对二人说:“卿等一文一武,皆有大才,朕同时能有此等臣子,万幸也!”

“满饮此觞!”

“陛下请~”

“谢陛下。”

草原上呼啸而来的寒风,夹杂着簌簌而下的大雪,不断拍打着帐篷。

砰砰作响。

噼啪~

篝火燃烧的正旺,坐在篝火旁,挛鞮武沐眉头紧锁看着不断跳动的火光,却感受不到一丝的温度。

觉得身处冰窟一般。

突然,帐篷走进一个子高大,披散着头发,如同蛮荒巨兽一样壮硕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那人撩开帘子时,寒风夹杂着雪花,一并闯了进来。

把这本就不算温暖的篝火,吹的东倒西歪。

“大单于,”那人见到挛鞮武沐后,满脸的愤恨:“他们越来越不老实了。”

那人一屁股坐在地上,愤愤不平朝挛鞮武沐嘟囔道:“再这么下去,我看迟早他们会忍不住动手。”

“都是哪些人在捣乱?”

挛鞮武沐眉头陷得更深了,抬起头看他一眼。

“还不是国相他们!”

那人捂着胳膊,眉头一皱咬咬牙看向挛鞮武沐:“最近国相又说服了左右骨都侯,王廷这边的基本上都投入了他的怀抱。”

“和他站在了他那一边。”

“哼!”

挛鞮武沐不屑一笑:“就算他说服了左右骨都侯,也不能说服整个王廷。”

“四角(左右贤王、左右蠡王,谓之四角)和六角(左、右日逐王、左、右温禺鞮王,左、右渐将王,谓之六角)的王们,会跟随他一个没有实权的国相?”

“本单于就不信,没有兵强马壮王们的支持,他能成什么气候!”

“本单于倒要看看,我要做的决定,他能怎么反对!”

那人听到这话,明显有些失落。

心不在焉附和一句:“大单于说的对。”

“挛鞮逐日,你受伤了?伤的重不重?”

挛鞮武沐这才注意到他的手,正在滴滴答答往下流着血。

连忙关心询问。

“没事大单于,刚才…刚才打猎时不小心被鹿角挑了一下,没什么大碍。”

挛鞮逐日不以为然将受伤的手默默藏进身后。

“是不是和谁起了冲突?和我说实话!”

挛鞮武沐根本不相信他的敷衍之词。

挛鞮逐日是挛鞮部有名的好手,更是射猎高手。

平日里别说被鹿角伤到,就算是草原上的野狼,也不可能伤他分毫。

挛鞮武沐见他低头不语,就是不肯说,心里虽然着急,可是话却亲近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