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安国气的胡须颤抖。

如此重要的事情,自己竟然一无所知。

家宰连忙解释:“仆看您方才正听得入神,害怕打扰您的雅兴,所以就想着缓一缓再禀告。”

“都是仆思虑不周,请家主恕罪。”

说着,家宰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乞求韩安国的原谅。

哼!

冷哼一声,韩安国瞪他一眼:“既已知错,还不快去署衙,通知他们赶紧安排?!”

“诺,仆这就去。”

家宰慌忙起身,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慌里慌张赶忙往外一路小跑。

“哎~”

韩安国叹了口气,有些怅然若失。

自己处心积虑的计划,被陛下不动声色就给瓦解,让人不禁有些泄气。

公孙贺那边已经得罪,李广又即将被陛下拉拢。

南军中两个能征善战之将,已经不在掌控之中。

事情,完全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

这次,自己还能领兵出征吗?

韩安国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

往屋里瞅了一眼,韩安国抚须沉思。

公孙贺就不用说了,早就是他卫家的人了,再拉拢也是没用了。

不过,这个憨直的李广,似乎还可以做些文章,稍作拉拢。

而且,那刘屈氂、李广利虽然籍籍无名,可是稍加培养也可以为己所用。

作为日后的根底。

这盘棋,还是得继续下下去。

还是得想办法说动陛下出兵,到时候也好借机出兵。

往大汉学院那个方向眯眼看了一眼,韩安国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周亚夫,老夫就是不服你。

凭什么所有好事都是你的?

老夫就得低你一头?

想到这,韩安国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重新走了进去。

“禀陛下,李延年回来了。”

单丘走到刘荣身边,小声禀报。

“是吗?”

没有抬头,刘荣依旧不急不缓批复着奏折。

“是的陛下。”

“一曲过罢,太尉有何感想?”

嘴角勾起,刘荣随口问了一句。

“太尉说,余音绕梁三月不绝,很是称赞呢!”

想起李延年回报的话,单丘赔笑说道。

“调素琴,阅绝色。”

笔锋稍顿,刘荣笑笑:“确实是人间一大享受。”

“那么,太尉有何动作?”

转头看向单丘,刘荣问他。

“禀陛下,太尉听罢,便派家宰去了署衙。”

在刘荣身边多年,单丘自然明白刘荣的心思,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太尉署已经派出红翎急使,前往河西走廊。”

点点头,刘荣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这韩安国,看起来还不算笨。

还有的救。

虽然说暂扣了公孙贺的辎重粮草,现在能将功补过,还算是识趣。

“知道了。”

刘荣淡淡回了一句,继续批复起奏折。

韩安国虽然有过,却可大可小。

刘荣并不打算惩治他。

太尉是朝廷三公,更是朝廷的柱石。

没有大的过错,轻易不可动摇。

再说了,手下两个能征善战的将军。

他自己为了一己私利,已经自断一臂。

另外一个李广,也即将远离他。

空有一个太尉的名头,底下却没什么支持的人,就算想要闹腾,又能闹到哪里去?

另一方面,刘荣也不想让这些朝廷的老臣,为大汉立下过赫赫战功的将军,下场凄凉。

就让这韩安国,背着万户侯、太尉的名头,安享晚年吧。

反正也没多长时间可以蹦跶了。

茫茫戈壁,一眼望不到尽头。

唯有不时生长的杂草,点缀其中。

相较于远处的荒凉,楼兰扜泥城所在,则是如同沙漠中的绿洲一般,难得水源丰沛。

这,得益于从北天山流淌下的河水,滋养着这片荒芜的土地。

城外一处小河旁,公孙贺带着几个亲兵,面色焦急往东极目远眺。

“大军所剩粮草,还够支应几日?”

依旧没看见运送粮草的人马到来,公孙贺心里有些发苦。

“禀将军,”一个年轻的亲兵艰难抱拳一礼,回答道:“大军所带粮草原本还可支撑一月左右,不过随着西域诸国士兵的加入,消耗甚巨。”

“眼下,只剩不到十天的用度。”

十天?

十天怎么能够!

想到韩安国迟迟不肯派人送粮,公孙贺心里不禁有些窝火。

大军正在西域为国征战,可是他韩安国却找借口不肯调拨粮草。

难道想要我这些人马饿死不成?!

真不知到底安得什么心!

战事顺利,可是却在这粮草军械上受了限制。

没败给敌人,竟然要败给了自己人。

真他娘的憋屈!

等待粮队无望,公孙贺舔了下有些皲裂的嘴唇,翻身下马。

慢慢走到河边,捧起河里清澈的河水喝了几口。

清凉的河水逐渐把心中的怒火压了下去,逐渐恢复了理智。

“看起来,也只能先和西域诸国商量商量,看看他们能不能运送些粮草过来了。”

没有大汉的粮草,现在只能想办法从西域筹措粮草。

虽然西域诸国都是小国,地小物薄,可也廖过于无。

有一点是一点,希望能撑一段时间吧。

“哎~”

叹了口气,公孙贺万般无奈之下,此刻也只能想到这样的办法了。

“将军切莫悲伤,也许…也许太尉他尚未收到军报,或者出了别的什么岔子,所以才导致军粮迟迟未送过来。”

一个亲兵试图劝说公孙贺。

亲兵越是劝,公孙贺心里就越是恼火。

刚刚冷静下来的心情,瞬间又火大起来。

数次求援他韩安国都置之不理,装聋作哑就是不发粮草。

没收到?

有可能吗?

我看他就是存心按着不给!

只希望陛下收到了自己的求救信息,能够给运些粮草过来。

不然,西域这边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局势,必然崩坏。

耷拉着脸,公孙贺今天已经不再抱有希望,上马就要往回赶。

就在这时,一队人马绰绰卓卓出现在东边地平线上。

“将军!”

一个亲信高声叫喊,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对公孙贺喊道:“将军,有情况,好像正有一支人马朝咱们过来。”

“是吗?”

公孙贺赶紧转身往东瞅,一手遮着阳光,公孙贺极目远眺。

但见东边,黑压压一片人马,正在缓缓靠近。

那队人马,似乎是一个车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