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大谬矣!”

“陛下太多心了,绝无此事。”

赵婴齐一席话,激起千层浪。

诸吕之人,争相辩解。

语气里,全然没有上下尊卑之意,都在指责赵婴齐。

被如此多的人横加指责,赵婴齐脸色登时就拉了下来。耐心,也随之丧失殆尽。言语中,说的也更加直白。

扫视殿内,赵婴齐寒生道:“听诸位的意思,是朕年少,说错了话?”

诸吕之人被赵婴齐一问,顿时僵在原地。万没想到,天子竟然会有此吕嘉诛心一问。

吕梁霍然起身,大踏步来到殿中央,拱手道:“吾曾闻,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相国身为长辈,我等尊重于他,竟惹得陛下如此不快。难道,上下尊卑不对,臣等不该尊老爱幼?”

揶揄一笑,吕梁继续说道:“至于唯丞相马首是瞻,倒是事实。”

“丞相他身为吕氏宗族之人,又是族长,我等自然应当听从丞相,跟随丞相。”

“不知,有何过错?”

赵婴齐目露凶光,哈哈大笑,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为丞相辩驳,太常引经据典,当庭驳斥于朕。”

“这就是太常所说的,上下尊卑?”

啪的一声拍案而起,赵婴齐眼中寒光熠熠,低吼道:“朕问你这个混蛋,是不是这个意思?!”

如果说方才赵婴齐让诸吕之人略感诧异的话,这番歇斯底里,就让人倍感愤怒。

这是公开羞辱吕家!

诸吕之人,纷纷怒目而视,看向赵婴齐。

吕嘉瞅了眼勃然大怒的赵婴齐,心里暗道:终究是少年人,胸无城府。

宴请臣子,因为一点小事便和臣子当庭吵闹,哪有一点天子该有的模样?

不过,吕嘉并不想和他闹翻。

说到底,他赵婴齐终究是君,自己是臣。

这要是传出去,不好看也不好听。

不知道的,还以为吕家目无天子。

想到这,站起身扭头呵斥吕梁:“天子在堂,这般大呼小叫,没大没小,还不退下!”

赵婴齐听得此话,眼中寒意更甚。

心道好你个吕嘉,明为斥责吕梁,实则暗讽于朕。

你好大的胆子!

呵斥完吕梁,笑着对赵婴齐拱手一拜,吕嘉歉意道:“太常耿直,说话没有分寸。臣代他向陛下致歉,请陛下暂息雷霆之怒,谅解于他。”

说着,端起案几上的羽觞,遥敬赵婴齐。

诸吕之人全是看出来了,今日哪里是盛宴拉拢,分明是借机敲打。

宴无好宴!

不过,你赵婴齐也太小瞧我吕氏一门了。

南越国中,你赵婴齐是皇帝不假,可庶民百姓,多为越人。越人首领,可是我吕家之人。

和吕家作对,到时候有你好果子吃!

赵婴齐见吕嘉虽然言语中多有暗讽,却主动服软,反倒不好再发作了。

故作大度端起羽觞,看向仍然愤愤不平,想要辩驳的吕梁,挑衅般开口:“丞相说的极是,太常身为臣子,公然违逆君上。”

“是该斥责!”

说着,敷衍般抬抬手,将酒饮下。

天子故意刁难,借题发挥。而丞相好言相劝之下,还要揪住不放,暗暗嘲讽,吕梁只觉得一口老血如鲠在喉。

好不难受。

越想越气,越气越想。

吕梁钢牙咬碎,看向案几羽觞,也端了起来,朝赵婴齐拱手一拜:“今日陛下赐下宴席,宴请我等。”

“臣无以为报,廖以薄酒,敬谢陛下。”

赵婴齐蔑视看他一眼,道:“朕不胜酒力,不能再饮。太常好意,朕心领了。太常,自便吧。”

吕梁顿时怒不可遏,内心狂吼:庶子!安敢欺我!

碍于在殿,不得发作,愤恨坐下。

憋的好不难受。

吕梁的表情被赵婴齐看在眼里,心中熊熊怒火中烧:诸吕之人如此枉上,分明不把朕放在眼里。

你们死不足惜!

吕梁坐在那不吭声,赵婴齐却并不打算放过他。冷眸撇向吕梁,赵婴齐揶揄笑道:“朕听闻,太常有一女,正当及笄。”

“并未婚配。”

“朕有意充实后宫嫔妃,卿何不献上此女?”

吕梁幼女,打小深受吕梁喜爱,宠的不得了。平时那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娇宠异常。

倘若平常也就罢了,吕梁说不定会感谢圣眷,欣喜异常。

现在赵婴齐明摆着要和吕家作对,此时把她送进宫,岂不是羊入虎口?

让吕梁,如何舍得?

吕梁冷哼一声,硬邦邦撂下一句话:“多谢陛下抬爱,只是小女多病,恐怕没有这个福气。”

“要让陛下失望了。”

赵婴齐眯着眼,脸上寒霜渐起:“这么说,太常是不愿意了?”

吕梁本就有气,被他这么一说,顿时火冒三丈。漫不经心拱拱手,道:“陛下可以这么理解。”

此言一出,诸吕之人纷纷面露得色。皇帝又怎么样?南越国中,得罪我诸吕之人,照样不给你面子!

吕嘉本想相劝,思索片刻没有开口。赵婴齐方才登基,便打压吕家。若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而不妙。

不妨让吕梁,探一探赵婴齐的底,顺便表明吕家的态度。

让他就算想要打压吕家,也不得不有所收敛。知道吕家,也不是让人随意可以拿捏的。

此刻,不能再退!

吕梁说完,自顾自站起身,拱手一拜:“陛下恕罪,臣不胜酒力,先行告退。”

说罢,扭头就走。

赵婴齐气急,想不到这吕梁,丝毫不给自己面子。当众拒绝还则罢了,没有自己旨意,还敢擅自离开。

既然如此,就休怪朕心狠手辣了!

赵婴齐豁然起身,拿起案几上羽觞,啪的一声摔在地上。

羽觞,四分五裂。

“来人呐!”

两侧伏兵倾刻而出,将吕氏一门得人围的水泄不通。

赵婴齐指着慌乱无比的吕氏族人,寒声道:“吕氏族人,欺君罔上,妄图谋逆,大逆不道!”

“着即压入廷尉曙!”

“给朕统统拿下!”

上次张戴被赵婴齐缉拿入狱,和眼下场景何其相似!

吕嘉这才反应过来,赵婴齐哪里是宴请诸吕之人,分明是变相铲除异己。

吕嘉连忙,给坐在身后的吕伯明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两袖合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