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荣笑道:“筑堤筑坝,事关千秋大业,百姓民生。是功在当下,利在千秋之事。”
“农,天下之本。泉流灌,通沟渎,畜陂泽,以备旱时。”
“朕准卿所奏。”
“先生但有需求,只管找大农令划拨,朕一律照准。”
窦婴真诚拱手拜道:“陛下圣明。”
刘荣站起身来,踱步在殿中,脸色沉重对他说:“浞河泛滥成灾,朕看究其原因还是上游所致。”
“先生应该知道,浞河原本清澈,所携泥沙并不算多。可短短几十载,河水逐渐浑浊不堪。”
“一旦降下暴雨,便会泛滥成灾。”
“所以,朕以为,治理浞河首要,还需上游固土,防止泥沙奔流,从而河床日益增高。”
窦婴跟在刘荣身后,附和道:“陛下所言甚是。浞河原本为清水河,历年来所携泥沙逐渐增多。”
“不解决上游,确实无法根治。”
刘荣想起后世治理方法,对他说:“连日来,朕屡屡翻看历代治河之法。”
“觉得想要治理好浞河,除了筑堤筑坝之外,还得分两步走。”
窦婴一顿,询问道:“不知陛下所言,是哪三步?”
刘荣正色道:“上游固土,中游分流。”
“上游广植树木,以固土。”
“中游分流浞河,分为内外两条河流。这样一来,浞河所携泥沙便可日益减少。”
“便于清理。”
“同样的,新河一旦完工,也可灌溉农田,为我大汉凭空增添万亩良田。”
固土、分流?
窦婴在心中不住思索,这种方法的可行性。
过了一会儿,窦婴才试探性说道:“陛下所言,确实是良法。不过,恐怕这工程浩大,一时之间难以完成。”
“会不会劳民伤财?”
“重蹈秦始皇修建长城的覆辙?”
窦婴说的隐晦,刘荣明白他这是担心花钱太多。
不过,大汉自高祖无为而治,经历代先帝,多有积蓄。府库之中,充盈无比。
许多铜钱来不及使用,串钱的绳子有的都烂掉了。再加上上次河西走廊一役,凭空又多了无数钱财。
用以治理浞河,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过,身为大汉丞相,大汉的大管家,长期以来节省惯了,窦婴对于大手大脚花钱,还是留有谨慎的态度。
刘荣忍不住翻了下白眼,这帮老臣,但凡有个大工程,就喜欢拿秦始皇修长城说事。
唯恐皇帝好大喜功,劳民伤财。
刘荣眉头一挑,反问道:“没有始皇帝修长城,我汉室天下如今如何在边关抵御匈奴?”
窦婴一怔,闭口不言。
见他不说话,刘荣继续说道:“筑堤筑坝,利在当代,功在千秋。固土分流,治理浞河。”
“同样如此。”
“只要利于百姓,利于大汉江山社稷。工程浩大,慢慢做也就是了。”
自嘲般笑笑,刘荣道:“至于史书如何评价朕,是否好大喜功,劳民伤财。”
“朕看,千秋功罪,不妨由后世评说。”
“再者,”刘荣有些无语看向窦婴,对他说:“府库之中多有钱财,让它们放在那里徒生铜臭,还不如为国为民多做点实事儿。”
“让天下庶民百姓得到实惠。”
“丞相你说呢?”
窦婴轻咳一声掩饰尴尬,惭愧般说道:“陛下胸中,囊括九州,包涵天地宇宙之机。”
“乃,大爱于天下也。”
“臣,赞同陛下的观点。”
刘荣哑然失笑,无奈摇摇头。收起笑容,正色交代他:“百姓饱受洪水之苦,朝廷不可因为钱财而有所吝啬。”
“否则,将会失去民心。”
“君为舟,百姓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先生且去,安置灾民。”
窦婴老脸一红,拱拱手告辞离开。
窦婴刚走,单丘进殿禀报:“陛下,太常求见。”
刘荣脸色微变,有些犹豫不决。为赵信赐婚,本是喜事,意味拉拢,安定其心。
不过,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他赵信很有可能蛇鼠两端,和历史上一样,再次投靠匈奴人。
直不疑是先帝老臣,虽然不再是三公,被刘荣改为太常。可刘荣依然记得,当年宴会上梁王逼迫太甚,直不疑挺身而出的那道正直的背影。
倘若把他长女嫁于赵信,万一以后赵信投敌,岂不是要连累于他?
不过,天子无戏言。话既然说出去了,没有反悔的道理。
“陛下,您看是否宣太常入殿?”
单丘再次询问。
“宣他进来。”
思虑再三,刘荣淡淡开口。
“诺。”
哒哒~
直不疑趋步而行,进得殿来。见到刘荣后,躬身一拜:“臣直不疑,拜见陛下。”
“请起。”
刘荣笑着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
直不疑不敢无状,再拜:“谢陛下。”
“太常此来,是为了赐婚一事吧?”刘荣走到他跟前,笑着说道。
直不疑笑道:“陛下圣明,臣正是为此事而来。”
躬身瞅了眼刘荣,直不疑道:“陛下赐婚多日,却未定下佳期。臣无状,斗胆请示陛下。”
刘荣笑笑,对他说:“洪水滔滔,灾民无数,朕忙的昏天黑地。竟把这事,忘到脑后了。”
直不疑笑道:“连日大雨连绵,洪水泛滥成灾。陛下国事繁巨,百忙无暇。”
“臣这事,不妨事。”
刘荣坐回龙榻,示意他坐下,对他说:“朕既赐下婚事,自然应该允诺。”
瞅着他,刘荣沉吟询问于他:“朕听闻太常次女仪态不凡,闭月羞花。今年,正当及笄。”
“不知可有此事?”
直不疑一愣,怔怔无言。
长女是正妻所生,不说国色天香,那也是貌美如花。而且正值妙龄,正当及笄。
反观次女,则是庶出。今年不过十四岁,及笄尚有一年之期。陛下不问长女只问庶女,这是何意?
直不疑正在思索,单丘连忙在旁提醒:“太常,陛下问您话呢。”
“哦…好。”
反应过来后,直不疑连忙请罪:“臣殿前失仪,请陛下见谅。”
刘荣不以为意笑笑,打趣他道:“太常如此犹豫,莫非是舍不得了?”
直不疑尴尬笑笑,道:“陛下说笑了,臣怎会如此?”
刘荣问他:“那么,太常次女,是否如朕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