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可要如何开口?

挛鞮於一时,愣在原地。

“来使不归,莫非在等朕宴请你不成?”刘荣笑着开口,语气中带着调侃。

底下众卿闻言,咳嗽声不断。

属实憋的不轻。

挛鞮於正在为难,听到这话一时没反应过来,脱口而出:“大皇帝陛下不必设宴,本使来时已经吃过了。”

咳咳…

咳咳…

这匈奴使臣,还真是个实诚人。

竟完全没听出陛下的调侃,还真以为陛下要宴请与你。

人才啊!

挛鞮於见大臣咳嗽声不断,这才反应过来被刘荣戏耍了,登时大怒。不过,碍于形势,只能强压下心中怒火。

僵直着身子再拜,挛鞮於道:“大皇帝陛下,本使来此,还有一个请求。”

“望大皇帝能够准许。”

扯了下嘴角,刘荣淡淡开口:“来使且说。”

挛鞮於瞅了眼御座上的刘荣,但见十二冕琉遮挡下,刘荣沉稳端坐,灼灼目光正盯着自己。

虽无声,却如同山岳一般,岿然不动。

压的自己,心悸不已。

挛鞮於心中一紧,头不由得压的更低了:“河朔一役,我大匈奴王子於单,被周亚夫俘虏。”

“大单于希望汉朝皇帝能够心存仁慈,放我王子回大匈奴。倘能如此,我大单于定感激不尽。”

刘荣笑意更浓,心道你总算是憋不住说了出来。

“条候。”

“臣在。”

刘荣看向周亚夫,问他:“匈奴来使说,这河朔之战时,王子於单被你部所俘。”

“可有此事?”

周亚夫虎目微睁,居高临下看了眼挛鞮於:“禀陛下,有这事。”

“不过,据臣所知,於单来到大汉之后,便整日纵情声色,并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

挛鞮於闻言,心中怒火如同野草一般蔓延,恨声道:“於单作为大匈奴王子,怎会如此?”

周亚夫轻笑一声:“事实究竟如何,来使不妨亲自问问他自己,是否愿意跟你回去。”

一派胡言!

於单身为大匈奴王子,怎会留恋汉廷?分明是汉廷不愿当人所说的借口罢了!

挛鞮於硬邦邦撂下一句话,回怼周亚夫:“本使相信王子,不会如此。至于让王子上殿,就大可不必了。”

让王子上殿,接受问询,岂不是当庭被侮辱?

耍猴呢这是!

挛鞮於当即拒绝,周亚夫这个建议。

“大皇帝陛下,”俯身一礼,挛鞮於拜道:“我大单于十分挂怀於单王子,夜不能寐。”

“还请大皇帝陛下,予以释放,让王子随本使回到大匈奴。”

和平没有诚意,赎人质更是如此。

你简单一句话,就想让於单回匈奴,做梦呢?

刘荣收起笑容,对他说:“方才条候说的分明,非是朕强留,而是他自己不愿回去。”

“朕,爱莫能助呀。”

挛鞮於听到这,知道不付出点代价,刘荣不可能放於单回去。

索性也不装了,直接开口询问:“大皇帝陛下请说吧,如何才能让王子回匈奴?”

心中不屑一笑,刘荣心道蛮夷就是蛮夷,如此沉不住气。

不过,这样也好。

朕,也懒得和你废话。

刘荣沉声道:“朕接到边关将士军报,上次你单于部突入右北平,掠走我汉朝子民十万之众。”

“倘若汉民能够回到汉土,说服於单跟来使回匈奴,也不是不可能。”

“来使,意下如何?”

一人换十万人?

汉朝皇帝当真好大的胃口。

挛鞮於有心狡辩,便说道:“我大军虽然攻克右北平,俘获了些许庶民百姓。”

“可并非像汉朝皇帝所说,有十万之多。”

“大匈奴,无从释放。”

刘荣眼睛一眯,森严开口:“既然来使言之凿凿,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来使,请回吧。”

你讲不讲理!

这种事,不得“商讨商讨”吗?

你们汉朝商贾来大匈奴做买卖,不都是如此?

这还没商讨呢,直接就开始赶人,这都什么操作!

“大皇帝陛下且慢。”

刘荣敢段然拒绝,挛鞮於可不敢。军臣单于病重,各部王爷虎视眈眈。王子若不能回去,必将发生兵变。

真到那时,汉廷再悍然出兵。

大匈奴,危矣!

挛鞮於尽管心中一万个不愿意,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本使…本使答应就是。”

说罢,仿佛浑身瞬间被抽空,没了一丝力气,垂头丧气拱手一拜。

刘荣冷哼一声,对他说:“既然来使答应,那么,朕也会派人前去劝说於单。”

“至于他能何时回心转意,这就看来使办事的效率。”说罢,不再给他说话机会,豁然起身。

“散朝!”

回到住处,挛鞮於心中怒火再也按耐不住,噼里啪啦开始砸东西。但是入眼之处,都被暴怒的挛鞮於砸了个干净。

一边砸,挛鞮於一边低吼:“好你个汉朝皇帝,竟然如此对待我大匈奴。”

“简直,狂妄至极!”

“早晚有一天,我大单于必将带领大军,攻克长安,将你人头斩下,悬于城墙之上!”

发泄完,挛鞮於颓然坐下。

形势比人强,无可奈何。为今之计,只能按照刘荣所说照做。

将案几扶起,在地上拾了笔墨,挛鞮於垂头丧气开始书写。

写好后,看着写下的内容,顿感屈辱无比,愤恨撕碎。

看着片片纸片洒落一地,感觉心里好受一点,再次拿起案几上毛笔。

继续书写。

作罢,恨声叫喊。

“来人!”

噔噔噔~

一个身材壮硕的年轻人走了进来,躬身一拜:“拜见大都尉。”

刷的一声将案几上信件抽出,不耐烦递给他:“将信件连夜送往大单于。”

“此事十万火急,不得有失!”

那人躬身一拜,接过信件,正色道:“大都尉放心!”

“咳咳…”

没了往日的风采,挛鞮军臣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江河日下。

艰难咳嗽几声,挛鞮军臣叹了口气。抬起头怔怔看着帐篷口,口中呢喃自语。

“黑龙神在上,请再给我一些时日,迎回於单,本单于再追随您而去。”

说罢,朝门口虔诚一拜。

就在这时,右大都尉慌忙走了进来,恰好看见挛鞮军臣撅着屁股虔诚跪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