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找个时机,提醒一下?

刚才梁王发难,丞相、御史大夫、太尉,包括自己的老师窦婴,都伸出了援手。

可自己只是猜测,贸然开口,有几人相信?

在他们眼中,梁王只是飞扬跋扈,还没到敢公然和朝廷作对的程度。自己说出去,只怕都会认为自己挑拨是非吧?

思索再三,刘荣决定看看再说。

梁王倒霉,最开心的莫过于诸侯各王。

有道是看热闹不嫌事大,闹的越厉害,诸侯各王越开心。

可惜啊,热闹看了一半,不让看了。

真是扫兴。

刘武遭逢刚才的事,心里愤恨,但此时不是发作的时候,只有等回去再说。

……

外面灰蒙蒙的,长信宫里十分安静。

大殿里烛光摇曳,除了蝈蝈的鸣叫声,就只剩下一个小太监在小声向窦太后禀告着什么。

“梁王殿下经过朝臣三番五次的敬酒,晕乎乎的,坐在那格外凄凉。”

“这么个敬酒法,就没人劝劝敬酒的大臣?”

“回太后的话,没有。诸侯各王在一旁看热闹,不知道有多开心。朝廷的大臣见三公都出来敬梁王酒了,更加没人管。”

“甚至…”

窦太后听的焦急,已经有了几分火气。

“甚至什么?”

小太监慌忙低下头,颤声说道:“仆不敢说,请太后恕罪。”

窦太后两眼空洞的“看”向远方,脸上的怒意再也止不住。

连派去回话的太监都不敢说,还能是怎么回事?

没有皇帝的授意,那些大臣敢这么对梁王?

两手不自觉握在一起,窦太后寒声问道:“为庆祝太子册封大典举办的宴会,结束了没有?”

“回太后,马上就该结束了,那边正准备散场呢。”

冷笑一声,窦太后对小太监交代。

“去,告诉皇上,把刘荣还有梁王给老身叫来,就说哀家这个当皇祖母的也想给太子热闹热闹。”

太后生气了!

如果皇上知道是自己告的密,还有活路吗?

小太监心惊不已,趴在地上不敢动弹。

窦太后用拐杖敲着地面,蹦蹦作响。

“聋了?快去!”

一国之母发起火来,如同山崩海啸一般,吓得宫殿里的太监宫女跪了一地,大气都不敢喘。

“诺。”

小太监都快吓哭了,赶紧办差。

现在顾不得思考太多,被皇上发现了可能会被惩罚,现在不去铁定没命。

撑着拐杖站起身,窦太后敲着地板,对趴在地上吓得如同鹌鹑一样的太监宫女开口。

“你们别愣着,告诉庖厨,今天册封大典太子忙了一天,又喝了这么多酒,肯定没吃多少东西。做些好吃的,赶紧给哀家端过来。”

“诺。”

搀扶窦太后的老妪捂嘴轻笑,知道窦太后虽然生气,生的却是皇上的气。对于一向彬彬有礼的太子殿下,可是疼爱的紧。

窦太后眼睛看不见,耳朵要好使的多。

“你这老东西,笑什么?”

那人放下捂着嘴的手在窦太后背后抚了抚,自嘲道:“奴婢能笑什么?看见您这么疼您的孙子,奴婢羡慕还来不及呢!”

窦太后没好气的说道:“那是,也就我大孙子不会惹我生气。你想羡慕啊,还羡慕不来呢。”

老妪闻言,无声轻笑。

老妪名为潇姬,打小就跟着窦太后。转眼间数十载过去,人老珠黄,窦太后念她侍候多年,一直留在身边。

窦太后原名窦猗房,原本是个农家的孩子。

那还是吕后权倾天下的时候,窦猗房以家人子身份入宫伺候吕太后。后来,窦猗房连同其他宫女被吕后赐给诸侯各王。

窦猗房原本跟遣送的官员打好了招呼,想要去离家乡较近的赵国。结果,那个糊涂官员给忘了,被派去了代国。

当时的代王是刘恒,见到窦猗房就痴迷的不得了,纳为妃子。那时候在吕后的高压之下,刘姓诸侯各王的日子并不好过。

不过夫妻俩甘苦与共,相濡以沫,一直都很恩爱。后来刘恒当上了皇帝,立窦猗房为皇后。

阴差阳错间,倒是成就了窦猗房,成为了皇后。而潇姬,一直都跟在窦猗房身边,直到现在。

未央宫

刘启正要起身离开,宣布宴会结束,太后让传话的小太监一路小跑到了大殿中央。

“仆启陛下,太后有旨,宫中设宴太后不能亲临甚为遗憾,特在长信宫邀请陛下、太子以及梁王举行家宴。”

刘启眉头皱成一个川字,一言不发看向梁王,后者听完得意洋洋,注意到刘启的眼神后随即面色如常,装作若无其事。

刘荣心里咯噔一下,太后这是要为梁王找回场子啊。

三公九卿以及饮宴的诸位大臣满脸错愕,尤其是刚才敬梁王酒的几人,更是面露担忧。

诸侯各王更开心了,纷纷化作吃瓜群众,静候事情发展。

小太监传完话,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刘启心中烦躁,老太太这是给自己出难题啊。早不请,晚不请,偏偏在这个时候。

厌恶的看了眼刘武,刘启不动声色的对传话的小太监说道:“朕知道了,告诉太后,朕这就过去。”

说完,徐徐下了御阶。

刘荣苦笑一声,跟在后面。

刘武不怀好意的盯着坐在对面的三公以及太子太傅窦婴,目光阴寒无比,冷笑着起身离榻。

刚才敬酒的几人,见到刘武这般模样,酒意瞬间清醒过来,连忙站起身,想要和刘启说几句话。

刘启停下脚步,看向满朝紧张不已的大臣,笑着说道:“大汉后继有人,太后也是高兴,这家宴,就不请诸位了。”

“诸位,自便吧。”

“恭送陛下。”

“恭送太子。”

殿内群臣躬身行礼,不少人心里已经准备好随时劝谏太后。这其中,以太尉周亚夫、太子太傅窦婴为最。

仿佛心里憋了一把火,无法释放,刘启说完,步履沉重往殿外走。

周亚夫看着刘启三人消失的背影,焦急万分,对一旁的窦婴开口。

“太傅,你是窦家人,太后那说得上话,你看…”

叹了口气,窦婴太清楚姑母的脾气了。最喜爱的小儿子受了气,岂能甘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