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稚斜躺在草地上,看着蓝天白云,面色低沉。

作为大匈奴的勇士,竟然沦为牧民,这简直就是耻辱。而耻辱,必须用敌人的鲜血才能洗刷!

“我王,於单王子来了。”

不知何时,左骨都侯夏侯阐来到身边禀报。

於单?

这不是挛鞮军臣最疼爱的那个王子吗?

怎么会来这里?

“他带了多少人?”伊稚斜坐起身,面无表情问了一句。

“就他一个人。”

一个人?

茫茫草原,敢一个人来此。原本以为他於单不过是个酒囊饭袋,被宠坏了的家伙。

看起来,得重新认识他了。

“於单王子看起来疲惫不堪,好像是被什么人追杀。刚到地方,就从马上跌落,晕了过去。”

嗤~

看起来,自己刚才高看了他。

“他被何人追杀?”

伊稚斜有些不太明白,就算他独自一人,也不会有人这么不开眼,敢于追杀单于王子。

夏侯阐回忆了一下:“於单王子昏迷前,好像说了一句汉朝人来了。”

汉朝人?难道汉朝人要对河朔草原用兵不成?

伊稚斜意识到,这事儿恐怕没这么简单。

“你立刻派出哨骑,进行打探。若是发现敌情,即刻报与本王知晓。”

“王子在哪,带本王去。”

伊稚斜豁然起身,下达命令。

营地被袭,亲兵惨死。

一切的一切,好似在云里雾里。脑袋昏沉沉的,好似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迷幻且不真实。

忽然,敌将长戟刺出,朝自己而来。依稀间,仿佛看到那人狰狞的脸庞。

“啊~”

猛然惊醒,於单冷汗直流,不住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

抬起头打量一番,像是见了鬼一样,一个激灵站起来。

不知何时,伊稚斜来到帐中,正饶有兴趣盯着自己。

於单被看的心里发毛,结巴着问道:“本王…这是在哪?”

伊稚斜看了他一眼,行礼道:“王子不必担心,你方才疲惫不堪晕倒了,被本王士兵所救。”

“现在本王营地。”

顾不得许多,於单急忙对他说:“王叔,汉朝人打过来了,黄河渡口营地已然遭袭,请你快派人通知白羊王、楼烦王,让他们做好准备。”

“迟了,就来不及了。”

“汉军抢占了黄河渡口?”

黄河渡口是河朔草原与右贤王部唯一的通道,切断了黄河渡口,河朔草原从此就失去了和匈奴本部的联系。

很容易成为瓮中之鳖。

这不是小事,伊稚斜当即就要派人。

“你们…”

正要作安排,营帐外如同山崩海啸一般,大地尽皆震颤。同时,战马嘶吼声,以及打斗声不住传来。

敌袭!

汉朝人好快的速度!

伊稚斜瞳孔放大,满是惊诧。

“我王,汉朝人突袭大营。”

一个士卒慌乱进帐禀报。

“汉朝人来了多少?”

“不…不知道,外面到处都是汉朝骑兵,黑压压一片。”

伊稚斜沉声道:“不要慌乱!”

眼下情形晦暗不明,敌人的情况尚不清楚,伊稚斜先稳定军心。

“左骨都侯召集人马,和本王组织反攻,剩下的人带着於单王子撤退,前往白羊王部。”

於单听到这,当时就麻了。

刚到地方没多久,又要接着逃跑?

本王是单于王子,不是兔子!

“伊稚斜王叔,我虽然年轻,可身为大匈奴的勇士,也不愿做逃跑的懦夫。”

“於单请求加入你的部队,随军作战,击败汉朝人!”

伊稚斜扯了下嘴角,道:“於单王子不愧是大单于的王子,血性方刚。”

“好,本王答应你的请求。”

刷的一声抽出直刀,伊稚斜眼中露出嗜血的光芒,大踏步走出营帐。

伊稚斜出了大帐,只见外面早就乱作一团。汉军骑兵不时在营地掠马纵横,四处冲杀。

伊稚斜翻身上马,大喝一声:“勇士们,本王是左谷蠡王伊稚斜。我大匈奴是狼,汉朝人是羊。”

“如今,羊儿竟然袭击狼!”

“这个世界岂不是颠倒过来了吗?”

“随本王冲杀过去,杀光汉朝人!”

周遭士兵听到这话,顿时有了主心骨,纷纷聚拢在伊稚斜身旁,准备随他反攻。

“大言不惭!”

韩颓当领军杀的兴起,见有人在激励士气,想要组织人手,当即从背后掏出大黄弩。

弯弓似月,被韩颓当拉满。

“去!”

嗡的一声,箭矢状若流星朝伊稚斜而去。

“我王小心!”

右骨都侯眼尖,看见韩颓当射来的箭矢,一拉缰绳冲到伊稚斜前面。

嗖的一声,箭矢透体而入。

右骨都侯应声倒地。

伊稚斜大怒,拿出弓箭就要还击,被左骨都侯拦下。

“我王,属下打探得知,汉朝人约有万骑,咱们快撤吧!”夏侯阐一箭射倒一个冲锋过来的汉朝骑兵,焦急万分喊道。

“为何不早来禀报?!”

“哨骑刚刚回来,汉朝人就发起了进攻,实在是来不及呀!”

伊稚斜有心反攻,奈何形势比人强,冷哼一声没有吭声。

袭营的汉军,确实远不是只有四千人马可以抗衡的。

念及此处,伊稚斜果断下令撤军。

没必要做无谓的牺牲。

“撤!”

“将军,左谷蠡王被韩将军所部击败,左谷蠡王率领少数残部逃脱。”赵信策马而来,禀报道。

周亚夫虎目望向远方,沉声道:“让韩颓当派人去追,务必追上他,不可让他有机会通知其他人。”

“诺。”

“大军不停,继续奔袭白羊王部。”

“驾~”

“驾~”

再次策马扬鞭,坐在马背上,於单心里五味杂陈。

又被追杀,又被汉朝人像撵兔子一样在屁股后面狂追。

这次来河朔,好好的一个单于王子,硬是被逼成了一个仓惶逃命的猎物。

耻辱,这是我於单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嗖嗖~

两声破空声传来,羽箭擦着身子落在地上,吓得於单亡魂大冒。

“驾~”

不敢再分神胡思乱想,於单手中的鞭子不住抽打战马。

快跑,跑到安全的地方再说。

伊稚斜领了残军百余人,纵马狂奔,亡命而逃。

心里,同样满是不甘。

无意间瞅了眼拼命抽打战马的於单,心中大骂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