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昌面有忧虑：“可倘若如此，陛下圣明灼照，岂能不察？倘若将怒火，一股脑撒在咱们身上。”
“如何是好？”
“太皇太后，已经不再理政了。”
没有靠山，为自己撑腰，许昌心里，明显底气不足。
庄青翟盯着羽觞出神，心里纠结、挣扎。
表情不断变换。
时而忧虑，时而愤慨，时而焦躁不安。
就在他，思索时。
刘荣又饮了一觞酒，余光瞄向脸色阴晴不定的庄青翟，许昌他们。
见他庄青翟在那喝寡酒，刘荣哪里还不清楚，他的想法。
朝廷大试天下，从中取士，黄老之臣，不可能无动于衷，乖乖交出，手中的权利。
这其中，必有阻力。
今日热闹的场景下，掩盖不了底下的暗潮涌动。
窦婴虽然支持自己，也不过是为了以后，让自己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太皇太后和他的面子上，让黄老之臣多留几个而已。
说到底，是在为他窦家人谋划。
可庄青翟等人，就不一样了。表面顺从，内心不会甘心。
有想法，很正常。
饮罢，刘荣放下羽觞。
悄然叫来单丘。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单丘低头小声回答：“禀陛下，已经做好，就等陛下旨意。”
刘荣满意的点点头，少府，动作够快的。
“既然准备好了，那就去办吧。”
“诺。”
望着单丘悄然离去的背影，刘荣转过头，瞄了眼庄青翟他们，眼中满是戏谑。
后世儿时用爆竹吓唬人的伎量，不知今日会如何？
会不会，还是那般酸爽？
不多时，殿外仿若雷霆般的声音，阵阵传来。
巨大的响动声，让殿内公卿，不由得都停了下来。
庄青翟身体一怔，心中大骇。
手中羽觞，失手落地。
刘荣见此，差点笑出声来。
庄青翟心虚的四处打量一番，发现并未有人，注意到他。
长出了口气。
响声共有九声，如雷如霆。
四方皆惊。
莫不在心里暗自揣摩。
天子，乃是代天巡狩，管理四方百姓，亿兆生灵。
代表的，是天意。
凡有所为，寰宇当有回响。
雷霆之声，响彻云霄，共有九声。
莫非…
陛下此举，得天应举？
满殿公卿，惊的说不出话来，呆若木鸡般，坐在那里。
反应过来后，纷纷起身恭贺刘荣，得天眷顾。
庄青翟、许昌对视一眼，均看出对方眼中的震惊。
庄青翟再次心虚的往外看去，暗自思量，莫非，方才所想…被昊天听到了？
雷霆示警，以作警告？
……
与长安的热闹相比，远在龙城的匈奴人这边，同样很是热闹。
正月小祭，今年格外隆重。
甚至，比仲夏大祭，还要热闹。
盛大的祭祀伊始，王庭数得着的大祭司，和各部落赶来祭祀的大祭司，都被请了过来，共同祭奠天神。
匈奴信奉天神，也就是自然神。
上天、大地，都是膜拜的对象。
龙城城中心，石刻的黑龙图腾，迎着草原上逐渐温暖的骄阳，格外庄严、肃穆。
祭祀完毕，挛鞮军臣招来各王，一同商议。
帐中，气氛浓重。
“各位应该都已经知晓，他汉朝皇帝，去岁拒绝了我大匈奴的和亲善举，妄图摆脱我大匈奴的控制。”
“公然叫嚣我大匈奴！”
“本单于当时本想教训他们，可一场大雪，使得出兵不便，阻断了这个计划。”
“眼下，冰雪消融。我大匈奴的骑兵，得以施展，可以行动。”
“本单于，有心着要出兵汉朝，给汉朝皇帝，一个忘不了的教训！”
“这次龙城祭天，就是想问问你们的看法。”
白羊王放下手中酒，说道：“大单于英雄豪情，早该如此。我大匈奴，在七王之乱时，就该大举进攻。”
“配合诸王，**平汉廷！”
“现在汉廷竟敢主动挑衅我大匈奴，我以为，应该立刻行动，带领我大匈奴的勇士，扫平他们！”
右贤王撇了他一眼，把玩着酒杯：“想要**平汉廷，固然豪情壮志。不过，眼下虽然已是春天。”
“可毕竟时间太早。”
“战马经过一个寒冬，还未上膘，打不了硬仗。长途奔袭，体力恐怕跟不上吧？”
楼烦王站起身，恭敬行了一礼：“大单于，汉廷虽然拒绝了和亲，可边关地区，一直并未关闭。”
“还在和我们进行贸易。”
“一旦和汉廷闹翻了，他们把边关互市关闭了，那咱们，可就被动了。”
右谷蠡王嗤笑一声，不屑哂笑：“我看，你楼烦王不该是个王，而应该是个商贾。”
“天天惦记着和汉朝做买卖，全然没有一丝血性，真是丟我们大匈奴的脸！”
左大都尉适时开口，对他一番嘲弄：“楼烦王领地内有的是牛羊，平素里不愁吃喝。”
“哪怕单单与汉朝人做买卖，也可以活的很自在。”
“何必像我们其他人一样，靠袭掠过日子？”
楼烦王接连被嘲讽，脸上有些挂不住，大声反驳：“本王只是觉得时机，尚不成熟。”
“大单于若是决意出兵，我愿为先锋，扫平汉廷！”
“到了战场上，你们二人不妨看看，谁才是勇士，谁才是懦夫！”
挛鞮军臣自斟自饮，喝了一杯酒。听到楼烦王这样说，眸中一丝精光一闪而逝。
狼顾，看向三人。
低吼一声。
“本单于叫你们过来，不是讨论要不要出兵！”
“而是讨论，如何出兵。”
“汉朝人公然违抗我大匈奴的善意愿，违抗天神的意愿。本单于，是代天神惩罚他们。”
“好让他们知道，什么才是羊的本分！”
帐内，霎时寂静无声。
放下酒杯，挛鞮军臣说：“不过，方才楼烦王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眼下，刚刚入春。”
“战马，还未到达最为彪悍的时候。”
“可在本单于看来，不单单是你楼烦王这样想，他汉朝皇帝，同样是这样想的。”
“本单于，就是要出其不意，打乱他的部署！”
“率领我大匈奴最精锐的主力，像狂风一样，横扫汉朝边关。”
“打汉朝皇帝，一个措手不及。”
帐中众人，霍然起身。
“我等愿意跟随大单于，出兵汉朝，请大单于下令！”
挛鞮军臣重重点头：“好！”
“去，让王庭所有大祭司都过来，本单于要向天神祈祷，请求天神，给予我大匈奴指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