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军报,东瓯大捷~”
东瓯大捷?
开什么玩笑!
朝廷并未出动一兵一卒,哪来的捷报?
满朝公卿,尽皆哑然,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有韩安国、窦婴知晓内情之人,心里终于松了口气。
就在朝臣,都愣神的功夫,红翎急使快步来到未央宫门口,朗声道:“前方军报,百里加急,东瓯大捷!”
刘荣强忍住激动的心情,不露出分毫,淡淡对单丘说道:“去拿过来。”
单丘躬身行礼,看向刘荣,眼中满是敬意:“诺。”
在满朝公卿注视下,单丘脚步虚浮,好似云里雾里,来到殿门口。接过军报,单丘紧握手中。
小小一封信匣,似有千斤。
压的单丘,喘不过气来。
从侧上了御阶,单丘打开信匣,双手递给刘荣。
刘荣摊开书简,看了片刻,佯怒道:“这个卫绾、周亚夫,没有朕的旨意,怎么能私自调兵呢?”
“这下好了,让他去调解,他把闽越直接给打下来了!”
“他们俩擅自动用了会稽驻军,又汇合了南越援军,兵分两路。围魏救赵,千里突袭用的倒是巧妙。”
“结果呢?”
“闽越王被抓,闽越军被击溃。”
“闽越全国,现在尽归汉土!”
“让朕,如何向太皇太后交代?”
“如何向天下臣民交代?”
“如何向一直忠心耿耿的大汉属国交代!”
说完,一把抓起书简,重重叩在龙案上,灼灼目光看向满朝公卿。
见刘荣发火,朝中大臣,哪里还不明白,这几天被刘荣像猴子一样,给耍了。
天子,好一招瞒天过海!
让满朝公卿,尽皆成了沐浴而冠的猴子!
刘荣的话看似是在责怪,卫绾、周亚夫办事不力。可在群臣听来,每一个字,莫不都是在炫耀。
炫耀天子的功绩!
这可是灭国大战!
卫绾、周亚夫,加官晋爵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哪里还能惩治?
满朝公卿,莫不是涨红了双眼。
刚才还在那慷慨激扬,言之凿凿,说不可出兵的大臣,脸都涨成了猪肝色。
“诸位公卿,你们看该当如何?”
见底下众臣,尽皆沉默,刘荣朗声问道。
怎么办?
按功行赏么?
一场灭国大战,足以抵消一切罪名。在胜利面前,无论何种罪名,都将覆盖其下。
更何况,天子出王者之师,更兼南越襄助王师,击败叛逆。
无论怎么说,都挑不出半点毛病。
这时候开口,说什么?
对于刘荣的话,还是没人吭声。
刘荣忍着笑意,继续说:“既然诸位公卿,都不说,那就由朕来说吧。”
顺着御阶,踱步而下。
刘荣,缓缓开口:“按照汉律,没有虎符,擅自出兵,应与惩罚!”
听到这一句,满朝公卿,莫不希翼的抬起头,看向刘荣。
陛下这是,要杀驴卸磨?
可刘荣下一句,公卿刚刚抬起来的头,又低了下去。
眼睛,再一次红了起来。
“然而,灭国大战,战功赫赫,拜将封侯,丝毫不为过。”
“至于说,究竟如何。”刘荣笑意盈盈看向刚才驳斥声最为激烈的庄青翟:“武强侯,你看该当如何?”
庄青翟哑然,低头不语。
胸中连日来的恶气出了不少,刘荣没有步步相逼下去,转身大踏步往殿外走去。
道:“退朝!”
……
长信宫中
一个漆黑的匣子,被摆在案几中间,窦太后轻轻抚摸。
“您决定了?”
潇姬小声问道。
窦太后笑笑,脸上满是轻松,拍拍匣子:“这臭小子,长大了,压不住了。”
“没有动用虎符,就调动了大军,进行灭国大战。”
“这东西与其放在老身手里当摆设,还不如放到那臭小子手里,用的光明磊落。”
叹了口气,窦太后道:“省的他,破坏高祖制度。”
“去吧,叫皇上过来。”
“就说,老身有话交代他。”
潇姬轻轻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往门口走去。
半个时辰后,刘荣来到殿中。
“孙儿,拜见奶奶。”
“起来吧。”
窦太后语气里,带着倦意,又带着几分怅然若失。
跪坐在窦太后面前,刘荣静候她开口。
“荣儿啊,你可知,这匣中是何物?”拍拍匣子,窦太后问道。
“孙儿不知。”
脸上带着痛苦,窦太后颤声道:“这是启儿,驾崩前,交给老身的传国虎符。”
两行浊泪滑落,窦太后兀自不知,继续说道:“启儿说,你这孩子,有韧性,有品性。”
“可,就是没有帝王该有的心性!”
“为人,太过小心谨慎。”
“你父皇他,不放心呐。”
窦太后的话,刘荣回想起沧池边,刘启对他说过的话。
难道,这就是父皇的考验吗?
窦太后缓缓开口:“可现在,依老身看来,你有了,执天下牛耳的能力。”
“你定能继承你父皇的遗志,继承祖宗的江山社稷。”
“这传国虎符,你拿去吧。”
说完,示意潇姬递给刘荣。
刘荣接过后,郑重放在一边,拜曰:“孙儿,谢奶奶!”
窦太后叮嘱他道:“虎符之威,不在使用,而在震慑。”
“不动刀兵时,亦可战胜敌人。”
“不战而屈人之兵。”
刘荣有心出口反对,思索过后,强忍住心中想法,没有说出来。
“孙儿,谨记奶奶教诲。”
“对了奶奶,孙儿有件事,想要对您说。”刘荣开口道。
窦太后淡淡的回了一句:“若是关于淮南王刘安,荣儿就不必说了,你自己做主处理就是。”
刘荣诧异问道:“奶奶您,知道他的事?”
窦太后仿佛看透世事,不以为意说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刘安的心思,老身心里一清二楚。”
“老身本想用他磨练你的心性,现在看来,没有这个必要了。”
太皇太后,虽然身处深宫之中,什么都知道。
……
回到宣室阁侧殿,刘荣看着匣中漆黑的虎符,没有丝毫取胜的快感,反而觉得,身上的担子,愈加沉重。
欲戴其冠,必受其重。
“陛下,宁成密报。”单丘推开殿门,手捧信匣入内禀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