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教场王卒前和玉京士子的冲突不久，不出一炷香的时间，魏攸就按照魏无忌的指示派人将这教场上发生的事情，详细地记录了下来，送到了魏无忌的奉先殿。
但是陆文思猜错了一件事情。
那孙武兵书的残卷，倒是真不是魏攸交给王卒前和秦家兄弟的。
眼下父子二人对这件事背后的目的都是心知肚明，但魏攸终究还是猜错了萧言的选择。
话音落下，魏攸就看见魏无忌皱眉不语。
稀奇的皱起来眉头，魏攸带着几分不满问道：“父皇不说话，难道是儿臣猜错了？”
“确实错了！”
魏无忌长叹一声。
“萧言给朕推举的乃是清河郡的王卒前还有李勋出阵南疆。”
“什么？”
魏无忌此言落下，魏攸一把揪住了自己的头发，难以置信的说道：“不应当呀，萧言如今与清河士族闹得不可开交，昨日若不是儿臣从中调和，恐怕这王卒前早就萧言在大庭广众之中吵起来了，于私心来说，萧言怎么可能推荐此二人？”
“若是从公心的角度来看呢！”
魏无忌淡淡的冷笑了一声。
“这个萧言当真是让朕猜不透了。”
没见过萧言之前，魏无忌猜想的结果跟魏攸是一样的。
魏无忌本来在今日有诸多对着萧言发挥的机会，但萧言向魏无忌推举了清河二人之后，魏无忌却不得不放下自己的谋划。
萧言就好像是长在魏无忌肚子里面的蛔虫一样。
魏无忌感觉到自己的每一步计划都能被萧言提前感知到，并且萧言会极为灵敏的避开。
若是方才萧言向魏无忌推举了秦家二人，魏无忌便可认为萧言是私心作祟。
到时候，若是魏无忌有心，便能治萧言一个不大不小的罪过。
但偏偏萧言此事做的滴水不漏，向魏无忌推举了在教场之上技惊四座的王卒前。
于公于私都让魏无忌挑不出来半分毛病。
看着魏攸皱着眉头苦苦思索的模样，魏无忌忍不住问道：“若是你是萧言，攸儿会给朕推举谁？”
魏攸听到自家父皇说话，方才舒缓的神情陡然间有了一丝紧张。
思索了片刻之后，魏攸低声说道：“若是儿臣是萧言，恐怕也会推举这清河郡的二人……”魏攸没有注意到的是，在自己开口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坐在龙辇之上的魏无忌，瞳孔猛然间缩在了一起。
将案桌上摆着的几本奏折扔到了魏攸怀中，魏无忌像是疲惫不堪一般，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对着魏攸说道：“罢了，朕知道了，这些奏折，你拿回东宫之后，想出了对策再给朕送到奉先殿吧！朕今日有些倦了，你先行退下吧。”
“是，儿臣遵旨！”
魏攸拿到奏折之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奉先殿，望着魏攸那如释负重的步伐，魏无忌抱起来旁边方才为了演戏给萧言看准备的那一坛一场酒。
竟然是酣畅淋漓的喝了一个痛快。
堂堂大雍天子，此刻，任由那酒坛之中的酒水顺着自己的脸颊流到了衣襟之中，魏无忌无助地打了一个酒嗝。
嘴角的苦笑道尽尽了这人间酸苦。
世人都道这天子尊贵。
但是世人却焉有几人能够知道这种举目无亲的感觉。
魏无忌现在巴不得将自己皇帝的位子让给身在诏狱之中的楚王。
自从当上了这皇帝之后，魏无忌成日坐在这龙辇之上，望着下面的人，无论是亲是恶，是近是疏，个个都在都在对着自己演戏。
如今甚至就连自己的亲生骨血——堂堂太子，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也要藏住心中的心思……举目无亲，说的就是自己这种人吧！
魏无忌癫狂大笑，越想，心中越是沉重。
被人在演戏，自己何尝不是在演戏……
想着想着，魏无忌昏昏然趴在这空旷无半点人气的奉先殿之中沉沉睡去……
而萧言在离开这奉先殿之后，却是没有回到田雅苑和陆家，而是径自的来到了位于城南的李家。
望着李家周围方圆数十里的辉煌景象。
萧言站在高处神情微微有几分失落。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说的便是如今李家的近况吧。
相比于当初萧言第一次来到李家之时，此刻的李家何曾见到半点曾经的辉煌，不过是一片寂寥罢了。
轻车熟路地推开了李家的大门。
那李家的小厮自从李怀安隐退了之后，也是收敛了许多，寻常时候除了外出买菜的厨子这李家人多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听闻有人前来，刚想要上前拦住来客的李家小厮，见到来人是萧言，自觉的冲着萧言咧嘴一笑，一路指引着萧言来到了后花园之中。
李怀安早就放话给李家众人。
自自己退隐之后，李家闭门不见客，但有一人除外，正是萧言。
走在李家的府中，萧言注意到此刻李钰不在府上。
萧言径自的走到了正在后花园之中晒太阳的李怀安身旁。
仿佛是忘年交一般，萧言自己端起茶盏给自己斟了满满一杯茶水，看着李怀安身上裹紧了厚厚的棉衣，萧言一口饮尽了茶盏之中的茶水，对着李怀安低声说道：“今日陛下找到我了，在奉先殿中，陛下喝的烂醉如泥！”
“烂醉？不见得吧！”
李怀安听到身旁有人接近自己，听着那熟悉的脚步，不用多想，便知是萧言到来。
此刻身子一动不动，费力的睁开眼睛。
李怀安长嘘道：“你焉知陛下是喝醉了，而不是在试探你？”
“我知道！”
萧言冲着李怀安点了点头，无奈的苦笑一声。
“陛下是装醉！真不知你是如何在这朝堂之上坚守这么多年的。”
萧言现在已经厌倦了这种日子。
成天在朝会之上听见各方势力相互争权夺利，还要在面对雍帝的时候君臣猜忌，仔细藏住自己心中的心思，稍有不甚，就容易至于水火之中。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可当真不是说着玩笑的话。
瞧见萧言那副慵懒的模样，李怀安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