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宗阁。
公孙贺正在整理楚王旧臣的名单，忽然听到外面传来‘有刺客’等叫嚷声，他当即拉开门，翻身跃上卷宗阁屋檐。
由上至下，他清楚的看到一名小少年正在人群中厮杀。
鲜血与刀剑磨练出来的锦衣卫竟然进不了他的身，只能依靠放暗箭，使少年失神的时候上去补上一刀。
少年边杀边退，直至退到正门位置，他纵身跳到院墙上，左右看了眼门内外里三层外三层的锦衣卫，他咧嘴笑了笑。
“抓活的，他是楚王贼党。”
一名千户冷声呵斥，示意后方的人放下弓弩。
“不跟你们玩儿了，你们都没意思。”
少年在怀中摸出来两个小小的包裹，拉开引线丢在门两侧的地上。
噗。
浓烟滚滚。
少年并没有想象中的消失不见，而是从院墙上飞出去。
“追。”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齐齐追向少年。
转眼间，院内只剩下十几名守在这里的锦衣卫。
公孙贺望着那边的事情发生，暗道不妙。
这明显就是调虎离山，那叫嚷着追击的肯定是内线。
想不到楚王的手下竟有这么多的手段。
公孙贺想的再清楚，也没有手底下的人腿脚快 ，他刚来到诏狱门外，门口已经没了人。
“混账，谁让追……噗！”
他指着剩余的几名锦衣卫，话还未说出口，一口乌血从嘴里喷出。
今晚的饭菜……
他昂头看向走向自己的两名力士，眼前渐渐地泛起黑雾，没了知觉。
……
城东。
还是那间破旧的小宅院。
牛头已经被吃的所剩无几，骨头扔在火中烧成了漆黑的碳块。
萧言与李勇两人坐在洛蔓蔓的身旁，时不时的从里屋找出来不要的桌椅板凳敲碎了当做柴火烧。
“大人，那边……”
李勇闻听远处厮杀声响，爬到墙头上往声音传来方向看去。
北镇抚司的方向传来熊熊大火，救火叫嚷声以及厮杀追敌的声音传到这边来已经听不清多少。
他回头看了眼拨弄篝火的萧言，皱了下眉头没再继续说下去。
“他只是一个接了任务的刺客，不过接错了任务而已。”
萧言轻声嘀咕一句，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说给李勇听。
后者没做声，只说是柴火不够了，便钻进里屋继续寻找柴火。
一刻钟后。
房檐上出现洛明轩的身影，他一步一顿，却没有传来任何声响。
翻身跳下房檐的瞬间，他把唐刀丢在地上，一步一步的来到洛蔓蔓身旁，轻柔的用手指在她点了一下。
洛蔓蔓紧绷的身子忽然放松下来，晕了过去。
“你这一趟可用了不少时间。”
萧言笑了笑，将从牛头上剔剩下来的肉递给洛明轩。
洛明轩没接过去，而是躺在地上干咳。
他身上刀剑伤痕已有十几处，那把贯穿胸口的刀已经被他拔了出去，可深入大腿与腰腹的箭矢他却没有拔掉。
锦衣卫的弩箭上都有倒刺，用蛮力拔下来只会刮掉一团肉。
“好累，我感觉我不太行了。”
洛明轩眯眼看着萧言，“我小时候第一个听得故事就是荆轲刺秦王，当时我特别特别喜欢荆轲和樊於期。”
“……”
“我知道你读书多，你也知道这个故事。”
洛明轩坐起身子，拧着眉头，一本正经的说道：“樊於期因为荆轲的一句话就把脑袋给他了，只说了要杀了秦王就行。”
“我看过这个故事。”
萧言挤出微笑，看向洛明轩刚刚躺下的位置，那个位置已经有了一团血泊。
天知道洛明轩流了多少血，又是怎么撑到现在。
“我烂命一条，不用你报仇，不过我可以给你加官进爵的机会喔~”
洛明轩咧嘴笑了笑，说出最后一句话，噗通一声倒在地上。
火光的映照下，他脸上没有半点儿血色，双眼瞪的很大，仿佛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说完。
“我会每天都买牛头的。”
萧言拨弄了一下柴火，火光闪过洛明轩的脸，他沉沉的闭上双眼。
“大人……锦衣卫的人望这边追来了，现在来不及了。”
这时，李勇匆忙跑上前来，三两下点在洛明轩的身上，封住穴位之后，他补充道：“伤的很重，可能没机会了.”
萧言抿嘴轻笑，“有的，锦衣卫不会让他这么容易死的。”
余音未散，房檐上传来瓦片碎裂的声音。
蹬蹬蹬。
伴着沉重的落地声，四名锦衣卫千户率先进入小院，其余人等都在房檐上等待。
“萧大人？”
其中一名千户认得萧言，他拦住要上前拿人的同僚，问道：“萧大人莫非……”
这话只说了一半，还是给萧言留了面子。
若是一口气说完，那萧言与刺客是一伙儿的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就算是萧言有心解释，也只能到诏狱转一圈才能说清楚。
“薛千户，这人你们可以带回去了，先回去复命吧。”
萧言微微一笑，点名道姓的让这位千户过来带走洛明轩，“本官晚上来找这位小娘子，碰巧遇上了贼人，顺手宰了，你带回去领功吧。”
薛千户名为薛虎，是公孙贺的得力手下，能文能武，为人正直，又富有情感，不像那些梗着脖子争大道理的文人。
萧言之前也听过他的名声，对他有些好感。
薛虎站在原地没动，皱眉道：“萧大人，这样……说不通的。”
言下，一句碰巧而已，不足以洗清嫌疑。
萧言挑了下眉头，“本官常年微服私访教司坊，怎么连找个小妮子都要人尽皆知才好？”
“……”
“那薛某就却之不恭了。”
薛虎示意左右将洛明轩抬走。
最先靠近洛明轩的力士刚将洛明轩抬起来，面色一变，“大人，还有气。”
噌。
“还有气？”
一听这话，萧言拔出李勇腰间的佩剑便要砍过去。
薛虎眼疾身快，拔刀挡下一击，连声喊道：“大人手下留情，此人现在还有用。”
“……行，你们带走吧。”
萧言仿佛十分的失望，挑了下眉头将剑还给李勇，伸手抱起地上的洛蔓蔓，笑道：“本官也该回去了，再待下去，恐怕家里的也该派人出来找我了。”
“恭送大人。”
薛虎等人站在一排，拱手道别。
当萧言走过他身前时，他刻意往下弯腰，斜了眼洛蔓蔓的相貌，将其记在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