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寂的奉先殿。

雍帝面无表情,李怀安一脸冷漠,黄生退至一旁,低头看不见神情。

萧言站在殿中央,见无人应答,他也不言语。

时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定格。

所有人化作了雕塑,一动不动。

沉默良久,雍帝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嗯’,随即说道:“萧爱卿此番救驾有功,想要何赏赐?”

给什么要什么。

除了内朝的那些混账们总是以死相逼,还有谁能够左右圣上的思想?

萧言心中发出不屑的哼声,脸上却是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安静的站在原地不言不语。

他清楚,只有等着圣上发话,赏赐才能落到他的手中。

只不过……他并不想要那些钱银或是官职。

“赏金千两,赐良田百亩,官升三阶,可好?”

雍帝商量似的询问。

如此重赏,若是换做旁人,恐怕早已喜不自胜,跪下来谢恩。

萧言没有这么做。

圣上想捧杀一个人太简单不过,这么多东西拿到手里,说不定捂不热就要搭进去自己的性命。

“不够吗?”

“臣,只有一事相求。”

雍帝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好在这一次萧言回应了。

雍帝饶有兴致的看着萧言,期待他会提出来什么破天荒的要求。

“臣听闻楚王之女魏婴将入教司坊,臣以为,她同样是被抛弃的受害人。”

“放肆!”

余音未散,雍帝拍案而起,冷声喝道:“你当真以为救驾有功?朕若是没有你,一样能够对付魏恪,你莽撞行事,没有打乱朕的计划已经是万幸,现在竟敢为叛贼之女求情?”

呼。

凉风闯入奉先殿,撩动萧言的裙摆。

他没有作声,默默地站在原地。

“换个要求,朕都可以答应你。”

“别无他求。”

此话一出,雍帝登时拉下脸来。

这可是谋逆的罪名,其罪当诛,发到教司坊已经算是最大的恩赐。

能保住命已经足够了。

李怀安站在一旁闭目不言,心中感慨萧言是真的不怕死。

圣上刚刚平定下来,现在他就在帮魏婴求情,这不是找死吗?

沉默许久,雍帝冷声问道:“为何帮她求情?”

“因为她也是受害者。”

萧言轻声的说起那天在朝堂上发生的一幕幕,脑中却总浮现出那个捂着屁股泫然欲泣的脸。

这些事情相信雍帝早就在金吾卫或是大理寺人口中听过,所以他没有丝毫隐瞒,即便是说起楚王如何嘶吼癫狂,他也没有避讳任何话语。

待到萧言说完事情的前因后果,雍帝阴沉着脸盯着他。

“魏婴已经下放到教司坊。”

最终,雍帝还是长叹一声,说出这句话后摆了摆手,示意萧言可以离去。

萧言躬身叩谢皇恩,退离大殿。

魏婴可以被他救出教司坊,这一点,雍帝默许了,可转回头来看,雍帝只是默许了他的做法,却没有给他任何特权。

教司坊的女人都要经过礼部的清点,若是想要从教司坊离去,必须要从礼部管理的教司坊名册中剔除名字。

此事看起来容易,实则难如登天。

教司坊的名册每隔几天都会有秉笔太监前来查阅,稍有纰漏就是掉脑袋的罪过,再加上这些人都是名权富贵之后,放出去了,迎来的就是无尽的报复。

所以这么多年,能够从教司坊出来的女人,屈指可数。

关于秉笔太监这一点,萧言不担心,因为黄生是大内总管,圣上既然默许此事,他一定会帮忙,难就难在如何让礼部尚书点头。

教司坊是一块大肥肉,魏婴能文能武,相貌更是惊为天人,教司坊一定不会轻易地放她离开。

“看来这还是件麻烦事。”

萧言眉头紧锁,长叹一声后的登上陆安赶来的马车。

若真是论长相,陆向晚并不比魏婴差,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这几天脑海中浮现的都是魏婴的脸。

究其原因,还是他愧疚,并不是喜爱。

若是没有他,楚王可能真的能够一举夺下皇位,就算不能,也可以逃离玉京。

这一点他心知肚明,就是因为他这个异数,将李靖、李偲等人拉入战局,使得楚王计划落空。

“能救便救吧,若是实在不行,那就算了吧。”

萧言揉了揉自己的小腹,狰狞的伤口还未恢复,他低头看了眼隐隐作痛的伤口,轻声说道:“去礼部吧。”

前室的陆安连连点头,从外面递进来一个礼盒。

萧言一脸疑惑地打开礼盒,盒中摆放着一块小小的纯金印章,印章顶部镶嵌着一颗宝石。

“这还是没有刻字的印章,要做什么?”

“二小姐知道少爷想的是什么,让我去买了这个,说是空手去不好。”

听闻前室陆安的声音,萧言苦笑一声。

终究不还是误会了。

无妨,反正人生短短数十载,真是救不回来,就背着这份愧疚过日子。

心中这样想着,萧言眼神却变得格外坚定。

礼部正堂。

秦殇坐在圈椅上还不适应。

自己考取功名这么久都没有个名分,这一次圣上遭难,他代表秦家捐资稳定军心,竟然被圣上重新启用功名,坐在正四品的位置上。

“恍如隔世一场梦啊!”

他咧嘴笑起来,不住地拍打扶手。

“报,两江道监察御史萧言萧大人求见。”

这时,一名侍卫跑来通报。

一旁的主簿崔备连声说道:“正七品官员,监察百官,大人小心应对。”

主簿在官场混了这么多年,一眼就看得出来秦殇是个半吊子,之所以能到礼部,极大原因是礼部并无太多要事。

秦殇皱了皱眉:“让他进来。”

不多时。

萧言满面微笑的来到正堂,冲着崔备与秦殇拱手抱拳:“真是不打不相识。”

“那可不,现在见到我高升了,就来巴结我了?”

秦殇不怀好意的笑起来。

下一刻,他瞧见崔备在朝他疯狂的使眼色,连忙改口说道:“过去的都过去了,咱们现在也是同僚,不必拘谨。”

说罢,他招呼着萧言坐下,命外面的小丫鬟进屋倒水。

小丫鬟对襟半扣,**半边酥球,上下抖动着走入正堂。

这时,萧言斜了眼小丫鬟,轻笑道:“这是新来的下人?”

“对,难道萧大人有想法不成?”

秦殇不屑道笑了笑,脸上浮现出自豪的神情。

萧言见状笑了笑,说道:“这不合规矩,这小丫鬟的穿着若是被外人看到,一定要参大人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