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夜色。

前一刻还嚣张至极冲入田雅苑的锦衣卫,此时齐齐的站成一排。

为首的小旗官叶松眼神飘忽,不敢与萧言对视。

“谁告诉你们今晚我出去了的?”

“又是谁告诉你们现在闯入田雅苑能够人赃并获?什么脏,什么人?”

“没有证据,没有搜查令,没有罪名,你们就能胡乱抓人不成?”

萧言坐在石凳上,面沉似水。

锦衣卫怎么突然要来找我?

难道说锦衣卫又要对我出手了吗?

他至今也不明白为什么锦衣卫一直要跟自己对抗。

叶松低头不语,双手紧握成拳。

“说吧,别忘了,你不说,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说。”

萧言盯着叶松腰间的佩刀,面色平静。

言下之意,不说,只有死路一条,否则便是生不如死。

叶松身为锦衣卫的人,自然是对各种酷刑了解的十分透彻,听到这话心中一紧。

正在这时,陆安跑了过来。

他俯身凑到萧言耳边,低声道:“北镇抚司百户李承乾来了。”

“好像就是为了领他们。”

说着话,陆安瞄了眼叶松等人。

“你们可以想,本官给你们这个机会。”

萧言没有告诉他们李承乾到来的事情,起身离去。

昏暗的庭院中,叶松长舒一口气。

到底还是错信了那个畜生……

正堂内。

一身形高大的青年男子正坐在圈椅上闭目养神。

百户并不是很大的官儿,可每天要处理的案子实在是多,他也是身心俱疲。

一天劳累的厉害,没想到晚上还要来这里帮叶松擦屁股。

“没长脑子的狗东西,别人说一句话就信。”

他在心中骂了一句,转过头来,萧言已经来到正堂。

“大人。”

两人同时上前见礼,口尊大人。

“大人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萧言开门见山的问道。

李承乾干笑两声,“有个不开眼的手下,走错了路,扰了大人的清梦,特地过来道歉的。”

“大人直说是谁就好,我这边还有点儿事情在忙。”

萧言笑了笑,他自然知道李承乾说的就是那几名锦衣卫。

接着,他皱起眉头:“大人既然是锦衣卫,我也想要问问,锦衣卫没有罪名就能随意抓人吗?刚刚我被几名锦衣卫闯进屋中,还好,他们认得我的腰牌,这要是认不出,今晚我也就身首异处了。”

“啊!?”

李承乾面色一变,他可没想到这几个不开眼的狗东西竟然敢直接闯进监察御史的府上。

见他神情的变化,萧言有一个猜测。

那就是那名锦衣卫与他的关系不浅,所以他才会慌张。

一念至此,他抢先说道:“正是,我正在审问他们几人,你说说看,锦衣卫现如今都乱成了什么样子,对了,你说要找的人在哪儿?我派人帮你去找找,若是找到就送到北镇抚司,我还得去继续审问这几个锦衣卫。”

正堂内针落可闻。

萧言面带微笑,等待李承乾的回应。

后者左右为难,怎么说?

要是直接说不开眼的就是这几人,岂不是把他们跟自己绑在一起了?

到时候就要欠萧言一个大人情。

“大人?”

在他心猿意马之际,萧言的呼唤惊醒了他。

四目相对,萧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明白了,明白了。既然如此,那就让大人把那几名锦衣卫带回去吧,那几名锦衣卫的姓名什么的我也没问,大人也不用说,权当做没发生过。”

话音落下,萧言双眸似水,静等李承乾回应。

李承乾面带微笑,心中早已开始怒骂。

这个人情算是欠下了。

不。

谁知道我欠他人情了?

一念至此,李承乾嘴角微微上扬,正要说话,忽然瞧见门口露出一个衣角。

他皱眉看去,发现门口一直蹲着一名男子。

“陆安,你又在瞎写什么?”

这时,萧言一声呵斥。

陆安讪笑两声,将怀中的册子举起扬了一下,“对不起啊大人,我习惯随身记录了,我这就走。”

走?

不应该是这就撕了吗?

李承乾呆若木鸡。

这下可好,监察御史的随从所记录的册子是要定期上缴抄写一份的。

但凡是有涂改的痕迹都会被拿到大理寺狱严刑拷问。

所以没有人敢在册子上作假。

正堂内的气氛更加尴尬。

萧言微微一笑:“大人?您说的是那几人吗?”

李承乾默默的点点头,叹道:“给萧大人添麻烦了。”

“哪儿的话,带走吧。”

萧言满不在乎的挥挥手。

一刻钟后,李承乾脸上挂着职业的假笑,从田雅苑离去。

跟在他身后的叶松几人一直低着头。

“不错的一场戏,越来越出息了。”

萧言站在门口,用力的拍了下陆安的肩头。

记录这件事情他根本都没想到。

陆安咧嘴笑了笑,“少爷,他们到底是为什么而来啊。”

“不知道,也不用知道,明天问一下陆肆。”

萧言眯起长眸,“这一次,陆肆可以安心跟我做事了。”

看着陆安不理解的眼神,萧言没再解释。

现在他被圣上默许调查,陆肆身为他的帮手自然是有了一个铁饭碗。

不需要再为了功绩去找别的案子,也不用掺和锦衣卫的内斗。

只要萧言的案子一天没结束,他就能跟着萧言一直混下去。

……

城西,使院。

陆肆打了个喷嚏,随即浑身一颤。

“绳索肯定是没戏了,不过工匠倒是找到了,要不要跟萧大人说一声?”

他自己也没意识到,现如今对萧言的称呼应该改变。

陆子尧坐在一旁,懒洋洋的说道:“我听我家的亲人说,圣上为此事大发雷霆,还要继续往下查,萧言这不是找死吗?”

“你懂什么,圣上如果真的怒了,萧言就没命了,这只是一个提醒而已,太明显了,太过于张扬了。”

“哦哦,缓兵之计。”

见陆子尧根本就不明白帝王之心,陆肆白了抬眼。

不过他嘴上这样说,实际上很清楚,萧言不过是为了一口恶气而已。

为了调查军粮一事他得罪了这么多人,真要是放手不查,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再者而言,到现在为止萧言也没有接到调任的指令,明显是圣上并未完全放弃这件事情。

夜色茫茫,使院内,一名下人竖起耳朵听着两人的对话,将一切悄然记录在随身携带的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