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陛下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不下令撤军，我们都死了多少弟兄了！”

“直娘贼，再在这里待下去横竖都是死，谁爱攻城谁去攻，老子不伺候了！”

一人说着就扭头狂奔，想要逃离这死亡之地，他一个带头，更多的人开始往后跑。

指挥的军官不是没想控制局势，但即便砍杀了十几人，也没能阻止这帮人往后撤，扭头逃跑的人和硬着头皮冲上来的人狠狠撞在一起，一时间无数人到底，被纷乱的脚步活活踩踏至死。

女真的攻城部队全然变成了一滩搅动的浑水。

耶律齐眼看情形无法控制，无可奈何之下只得下令撤军。

等还活着的人离开，放眼问天城城外，到处都是铺在地上的女真士卒的尸体，血液将雪地染上一层一望无尽的血色。

暴风雪还在下着，堆积起的雪将尸体连同血色大地、地上各色纷乱的脚步一同掩盖，再度变成一望无际的白色荒原，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等惨败的大军回营地后，耶律齐即刻派人生火做饭，同意将上了战场的士卒安排在生了炭火的帐篷中，多给了几床被子给那些浑身冻僵的人，又好生安慰了一番，这才勉强平息下去军中士卒的一些怨气。

第二天一早，之前进攻城墙的女真士卒，但凡是身上被泼了水的，大部分都发了高烧。

即便如此，耶律齐再攻城池的决心也没有更改，又派出大批士卒前去攻打问天城城墙。

今日环境比昨天还要恶劣上几倍，大雪厚的都能没入一只小腿，而在雪地下，到处是尸体和散落的武器，一不小心踩在武器上，摔倒都是轻的，严重的还会被割伤甚至送命。

而且昨天城墙上泼下的水让大地上冻结了大量冰块，表面又有雪覆盖着，哪里能分辨得出哪里有冰哪里没有冰，但凡是一脚踩在冰上的女真士卒，大部分都狼狈的摔在地上。

没等大部队接近城墙呢，摔在地上的人多到数都数不清。

可想而知，当日也是一场极其凄惨的大败。

女真阵营的将领苦劝耶律齐，让他不要再行如此莽撞之事，耶律齐起初还听进去一点，然而城墙上的萧言刻意领着人高喊出编造出来侮辱女真的顺口溜，又将耶律齐气得头晕脑胀。

耶律齐嘴里直接飙出让将领们心寒的话：“打不过也要硬打，不惜一切代价拿下问天城！死人怎么了？打仗死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我们有足足五十万大军，就算尸体累积起来，也能形成奔上问天城的人墙！真要到了那时候，我倒要看看萧言拿什么来跟我打！他拿什么来守城！”

接下来的几天，女真人依旧被强行命令攻城，收到命令的女真士卒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冲，每一天都是以城墙上极小的伤亡换取女真上以万计的伤亡。

将近半个月的时间下来，女真一方攻城死掉的人已经超过十万，这还是不算生病的。

眼下，女真阵营中因为严寒而高烧不退的、生了冻疮无法行动的，晚上睡觉睡着睡着被活活冻死的大有人在，虽说还有四十万大军，但恐怕其中有十万人因为伤病再无法派上任何用场。

营寨里的士卒，心里已经堆积起对耶律齐彻头彻尾的怨气。

一处巡逻的位置，一队巡逻的女真士卒好不容易撑过换岗，一圈人连忙围到雪地中生起的炭火周围，将被冻僵的手放在火上烤。

一人指了指自己手掌上到处裂开的口子：“你们都看看，这都是这鬼天气冻出来的，再这么搞下去，别说打仗了，连兵器都握不稳了。”

“要我说，咱那女真皇帝真是脑子进水了，他真就连一星半点都不为咱们考虑，光想着营救他那宝贝女儿。”

“呵呵，问题是他到底能不能营救出来，要我说，把我们害得这么惨的贱人死了也罢，最好是被对面萧言拉去让万人轮番……把狗皇帝活活气死！”

“你们说这狗皇帝脑子到底有多糊涂，这都死掉多少人了，病了多少人了，居然还要强行攻打问天城，他就不能让我们缓缓吗？哪怕是在外面围城，也让我们冲上去送死强啊！这都已经死了足足十万多人了，合着我们在耶律齐眼里都只是微不足道的数字呗？”

正激烈的讨论，就见一名军官板着脸走过来，让这些人去攻城。

巡逻队的人一个个怒气冲冲的站起身来：“都让我们去了，怎么没见到一口吃的喝得？”

军官冷哼一声：“足足五十万大军，这么长时间都攻不下问天城，你们一个个不觉得羞耻，我都为你们羞耻，仗打得烂成这么个样子，亏你们还好意思要赏赐。滚滚滚，再墨迹别怪我们不客气。”

巡逻队队长眼中腾的一下冒出怒火来，冲上前去，一拳将军官打倒在地，脚不停对着军官的脑袋踹。

“狗杂种，让我们上战场还是这种口气？你有本事怎么不把问天城拿下来，你怎么不上前线送死去？老子只是管你要扣吃喝，居然还是这个态度！”

这军官终归还是有些本事，猛地跳起来反手将巡逻队队长摁倒在地，没等他处置巡逻队队长，队员们也是一呼而上，冲着军官一通暴打。

“反了，你们反了！你们是想被军法处置吗？”

“我去你的军法！”巡逻队队长对着军官的脸上唾了一口，“有本事你让女真皇帝耶律齐过来，就算是耶律齐过来了，老子照样是这个态度！有本事就把我们军法处置了，反正横竖都是死，死在攻城路上和死在自家营地有什么区别？有本事你弄死我，我倒要看看，到时候营寨里的弟兄都是什么态度，谁还再为你们这帮不当人的玩意老老实实卖命！”

被围殴得惨呼的军官连连向几名在远处的军官求助。

然而，几名军官只是默默站在远处旁观，完全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都这种时候了，但凡是个脑子不蠢的人都能看得出来士卒怨气极大，当军官的平日说话都得小心翼翼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