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暮云没有死,相反,他逃出来了。

胖子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出狱的,他只知道自己靠黑科技追踪出李暮云之后的下落,再用铜镜穿越,自己一下就穿越到了风雪中。

这是哪儿?

胖子此时裹着古代百姓的冬衣,戴着皮帽子,他将两只手深**入衣袖,哆嗦着看看四周。狂雪漫天,飞卷扫来,此时正是入夜时分,胖子眯着眼勉强看清前方,看清那些忽闪忽灭的火光。

前面……前面有住家……

胖子哆哆嗦嗦地往前走,深一脚浅一脚,现代其实也快过年了,不过这几年全球变暖,跟古代这可怕的雪风比起来,现代的冬天简直温暖如春啊。

“老秦……老秦啊,我这边快快快冻死了,你那边咋咋……咋样啊。”胖子捧起铜镜。

铜镜蓝光闪烁,很快传出秦漠的声音。

【“我正往当地的大牢附近赶呢,古人要把咱们的人押去京城,这些官兵只是暂时来这儿歇脚的,县太爷给安排在客栈里好酒好菜伺候着呢,这边暂时没有动静,有动静再告诉你。”】

秦漠那边隐约传来传菜声,果然是客栈。

好酒好菜……胖子在寒风里感到格外孤独,不行不行,要冻死了,前面应该是村庄什么的,李暮云那小子估计正自在着取暖呢,不知道他能不能认出自己来?

望着火光,胖子心中燃起些许希望,他在浩**的雪里快步往前走,终于走近了那火光处。

和想象里安逸的村庄不同,胖子惊讶地在雪中抬起头,他看见在火光在瞭哨木楼上摇晃,几欲熄灭,楼上楼下分明有成队的人影巡逻,手中刀光闪亮。

这是官家的驻扎营,还是哪里的?

胖子心里咯噔一声,无论哪里,都不是他能来的地儿,李暮云那小子不可能忽然间跑来这儿,肯定是在附近的某个村子里。

他哆哆嗦嗦地转身,装作若无其事的路人,正要往远走,忽然被一哨兵出声喝住:“干什么的!”

胖子心里暗暗叫苦,看着几个兵已匆匆走过来,他装作良民的模样,赔着笑:“过路的,过路的哈……”

为首那哨兵大怒:“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又没有马没有车,过个什么路?!”

其他哨兵立刻警惕起来,举起手里的宽刀逼近过来。

“官爷,我真的没恶意……”胖子欲哭无泪,抬起双手投降,他刚抬起手,这动作在对方眼里却不知被误解成了什么,那哨兵首领立刻一个擒拿,将他狠狠擒拿下。

这下连用铜镜开溜都没机会了。

“官爷,官爷小的真的是良民啊,小的迷路了……”

在胖子的嚷嚷声中,他被几个汉子冷冷押往营内。

完了,出师未捷身先死。

结帐连营,岗哨森严,装备不及正统军精良,俨然是记载里与民兵差不多的组织,但绝非善茬。胖子只感觉寒风凛冽,一路上民兵汉子们冷冷地望过来,看佩刀样式,正是和劫玉者同一打扮。

大帐门口一杆旗帜迎风飘扬,正是写着大逆不道的字眼。

“赵大人,抓住一个鬼鬼祟祟的胖子!”

鬼鬼祟祟的胖子,这形容词用的,凭啥歧视人家身材……胖子正想唠叨两句,便被左右两个汉子押入大帐内。帐内火盆正旺,却是简洁的很,只能看见临时搭起的床与桌案,不是想象里叛军头子土豪的模样。

自己居然这么生猛,直接闯入了传说中赵大人的大营。

胖子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抬头望过去,见桌案旁站着个瘦高的男人。营内火光跳跃,映着男人脸上刀削般的皱纹,细看他才而立之年出头,不该有如此深刻的皱纹,束起的头发泛白,必定经历过什么创伤。

胖子智慧上线,一瞬间将这赵大人的面相推测了五分,看着未必是心思歹毒之人,但必定很冷酷。

男人放下图纸卷起,面无表情地望过来。

胖子识相地扑通往地下一跪,管他什么尊严骨气,他可不想死在古代啊,反正下跪也没熟人瞧见。

“大人,大人我冤枉啊,我真的就是个迷路的……”

“迷路?我这里前后数十里无人家,你是怎么迷路到我这儿的?”赵昱漫不经心开口。

胖子一噎。

他挪开目光不去和人家对视,脑子里高速运转,正思考着最佳理由,又听赵昱开口:“今天不是弟妹的忌日么?”

他旁边其中一个汉子低声道:“正是。”

“你不必在这儿守着了,去给弟妹和家人上柱香吧。”赵昱语气平和。

旁边那汉子沉默了。

半晌,汉子将拳头攥得直作响,咬牙切齿地开口:“不!不跟着大人把那害人的昏君拽下马,我无颜见父老啊!”

胖子大气不敢出,悄悄一抬头观察四周,见四周气氛沉重,连同赵大人在内,这些人竟同时露出了不同程度的沉痛神情,仿佛都对皇帝有入骨的深仇大恨。

他余光扫过火光照亮处,却无意间扫到个鬼魅般立在角落里的人物,那人穿着普通麻布衣,身形清瘦,与这群汉子截然相反,却是他们之中最瘆人的——这人的整张脸都被火灼烧过,道道结疤,触目惊心,只露出一只眼睛能视物。

胖子一哆嗦,缩回目光,怎么办怎么办……现在任何一个动作都有可能当场GG,这次可没有存档按钮啊。

“仙人保佑,我们会成功。”赵昱一字一顿开口,“我们会复仇。”

大营内其他汉子齐齐开口,一声声在营内震**:“复仇、复仇——”

胖子忽然想起李暮云也说过类似的话,继而想起秦漠对于赵大人目的的分析,他只弑君,不考虑篡位谋反问题,在之后变更的历史中,赵昱也的确只干了弑君这么一件事儿,之后不知死活。

莫非他和他手下的人都是为了复仇?

胖子急中生智,理清了思路,他决定彻底舍弃尊严,伏在地上哭嚎着,连连捶地:“大人果然和传闻一样英明神武!大人一定要为我复仇啊……”

这哭声太过惨绝人寰歇斯底里,甚至有用力过度的嫌疑,连同赵昱在内,营内众人立刻被此举惊到了,鸦雀无声。

胖子嚎啕大哭,从七岁时被邻居家小孩儿欺负再到高中时养的爱犬入土,所有的伤心事儿通通想了个遍,效果惊人。

“我家本是代代相传的玉匠,您看我这体型就知道了,我家也算阔绰,自从那昏君寻玉,这地方官儿疯了,强买强卖不成,杀我全家……”

汉子们面面相觑,有经历类似者听到“玉”字,立刻红了眼眶,眼中怒意沉沉。

赵昱静静地盯着他。

“我当时出城做生意去了,没顾家里,哪想到再回来已经家破人亡了……”胖子连连捶地。

“兄弟,原来你也是被昏君狗官所害!”

胖子正哭着,忽然有人用力拍拍他的肩膀,拍的他肩膀一沉。他满脸泪水地抬起头,见旁边那汉子眼睛通红欲滴下血来,怒目切齿:“兄弟我也是因为玉被奸人所害,倘若有机会,我必将昏君和那毒士一同碎尸万段!”

胖子一见有望,连声道谢。

“既然来投奔我,你是如何知道我这儿的?”赵昱语气冷静。

“我,我……”胖子脑子里飞速运转,答错一句就可能万劫不复啊,他灵光一闪,哭道,“我和李暮云是好友,不信您问李暮云,我是在他口中听说您的大名,才找过来的!”

既然他能寻着坐标穿越过来,说明李暮云那小子就在附近!

“你可认识他?”赵昱向着角落里一招手,角落里那人影一声不响地走了过来,用仅存的一只眼睛盯着他,他这容貌过于骇人,周围汉子们鸦雀无声。

胖子张大了嘴,直勾勾地盯着那人影,一时连演戏也忘了,他心中狠狠抽搐了下,回想起梦中那两个青年相似的面容,同样清秀的年轻人,与如今的狰狞模样天壤之别。

他是李暮云?李暮云什么时候竟变成这样了?!

李暮云望着他,没有出声,似乎想不起来他是谁。

胖子连忙出声:“你忘了我是谁?咱们一起遇见过秦宁宁的,后来你被抓了,我还帮你打晕一个官差来着!”

对方狰狞可怖的一张脸微微**了下,露出些许诧异的神情,终于开了口,果然是李暮云文绉绉的嗓音:“是你?”

“是我是我,我回来了!”

李暮云一点头,转身朝着赵昱抱拳:“大人,此人的确是与我认识的。”

赵昱似有所思,脸上的严肃终于有所松动,挥挥手:“放开他。”

“我这里的兵,都是因世道不公,颠沛流离举目无亲之人。”赵昱盯着他,语气肃然,“你既然决心来我这里,就要有万死不辞的觉悟。”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胖子瞥一眼后方,见左右两个汉子退了开来,他松了口气,连忙拍拍衣服站起身来,双腿跪得有些麻木,他激动地一把拥住变了模样的李暮云,热泪盈眶,关键时刻还是这小子靠得住啊!

“大人,长途跋涉,我先带这位朋友去歇息一下。”李暮云恭敬道。

“好,去吧。”

胖子欢天喜地跟着李暮云往大营外走,有汉子为他们掀开布帘,顿时一股冷风灌入,胖子不耐寒,狠狠打了个哆嗦。他只听得脚下咣当一声,是铜镜从衣服里滑了出来。

胖子倒吸一口凉气,连忙赔着笑去捡:“东西掉了,东西掉了哈……”

“你和他们一样,也不属于这里?”

胖子愣愣地望过去。

始终面无表情的赵大人此时却皱眉望着他,忽然脸色一沉,嗓音急促:“来人,把他给我关入牢房!”

胖子悚然高呼:“我冤枉啊大人——”

“大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李暮云企图阻止。

“你不想亲手为兄长复仇了?我允许你毁容去京城献玉,已是最大的恩赐。”赵昱正处于被欺骗的愤怒之中,沉沉开口。

李暮云触电般缩回了要帮忙的手,目送着两个汉子强行押下胖子,在胖子的呼喊声中,一步步往风雪中走去。

胖子脑中一片混乱,铜镜……铜镜还在赵昱的大营!没了铜镜,就等于切断了一切后路啊,连老秦也联系不上!

不属于这里?

莫非……可赵昱是如何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