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公的反应一直很淡定。

他端起面前那酒杯小口小口抿着,时不时发出‘啧啧’的声音。

我也没回答钱氏兄弟俩的问题,而是掏出一支烟叼在嘴上。

沉默半晌之后钱守三终究还是按捺不住性子,用那种有点着急的语气问我:“顾老弟你倒是说啊,把那秦睿冥使打成重伤的是五殿阎君王骞吗?”

“八成是吧,其实我也不太确定。”

我边说边从椅子上起身,其实本来也没什么心思吃饭,干脆直接叼着烟走到食堂窗边:“我记得王骞也是六百年前,上一任五殿阎王死了之后,他才从冥使的位置上升上来的,以前跟秦睿是同僚关系。

如果这件事真是王骞做的,那会不会有一种可能,王骞跟秦睿一直都有矛盾,只是后来王骞上位了,秦睿在他手底下做事,压抑了几百年之后,这累积下来的矛盾忽然在某天爆发,结果俩人就动起手来了?

再加上阎王跟冥使闹矛盾,这本来就是让人脸上无光的一件事,所以被王骞用自己的权势压了下来,你们说我这个剧本安排的到位么?”

“到位,我觉得你不当编剧都有点可惜。”

钱守三晃晃悠悠的走到我身后:“但那个姓齐的又是怎么回事?”

我回头冲他乐:“嗨,当了这么多年冥使,谁还能没有几个至交好友啊?你们做了一百多年的阴差,难道就没有几个要好的阴差朋友么?”

钱守三点头:“嗯,那倒是,我们有些朋友现在都已经升判官了。”

“那不就结了?那姓齐的有可能就是秦睿的某个朋友,关系特好能够信任那种,说不定也是冥使,只是你们没见过罢了。”

说着,我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盲点:“诶三哥,我听大哥刚才说,秦睿是让你们去往生殿找一个姓齐的人?人?”

这时候钱守一插了句:“哦,他不是人,也是鬼差,只是我们平时交流的时候说习惯了,毕竟互相称呼的时候,总不能称呼对方为鬼吧?”

我点头:“那没事儿了,梳理一下,如果真像咱们想象的那样,秦睿的确跟王骞有矛盾,那他就是一个可以争取到的对象。

这样吧,三哥,等我把莹莹弄醒、把她安顿好了以后,你跟大哥陪着我,咱们去冥府以让秦睿还人情的名义找他一趟,我去跟他当面聊聊。”

给钱守三听的一愣一愣的:“还去冥府?卧槽,顾老弟,你不会不知道咱哥几个现在是冥府的头号通缉犯吧?九幽厉鬼也没咱们通缉级别高啊,背着这种身份去冥府,那跟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

我问他:“你没听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句话吗?”

钱守三一瞪眼睛:“安不安全的,问题咱没必要自己往火坑里跳不是么?”

“你看,这你就不懂了。”

我凑到钱守三面前:“你跟我大哥你俩本来就是阴差,到时候直接不用身体,咱魂魄离体走个阴不就完事儿了么,谁能发现你俩不对劲?”

他还是摇头:“不行,我俩的真灵在冥府造过册,现在又上了追魂谱,只要到有阴差靠近就能感应到我们哥俩的存在。

再说就算我俩能蒙混过关,你个生人也混不过去啊,身体里的灵气是你最大的倚仗,你总不能也舍弃身体用魂魄跟我俩下去吧?”

我懒得跟钱守三解释,直接摇摇头:“没事儿,你安心跟我去,这些问题我都能解决。”

“不是,要不咱再考虑考……”

“行了老三,顾言又不会坑你,他说没问题,你就安心跟他过去就是。”

到底还是钱守一说话有分量,他直接打断钱守三的话:“申公先生跟顾言还有事儿要谈,消停过来吃完,吃完赶紧走。”

“行行行,吃吃吃,反正要死也是咱哥俩一起死,你都不怕我有什么好怕的。”

钱守三有点不情不愿的坐了回去。

这时候我也抽完一支烟了,随手把烟头扔在地上,准备也回去象征性的吃几口。

但申公却喊了一嗓子:“诶诶诶,把烟头给我捡起来,这是厂房不是你自己家,别他吗把我厂子给炸了。”

都给我听懵了:“卧槽,你申公序多大本事的人啊,还怕这玩意?”

申公老神在在的晃悠着脑袋:“那也不行,安全生产这几个字要时刻放在心上,我这厂是本年度消防工作先进企业,你可别把我好不容易得来的荣誉给败坏了。”

“你他吗当个破厂长,还真给你当入戏了啊?”

申公‘啧’了一声:“少他吗废话,赶紧坐下吃饭。”

也没啥好说的了。

我坐在椅子上,也没动筷子,默默的看着面前几个人。

这个时间吃饭,夜宵不夜宵、早餐不用早餐的,几个人吃的还挺香,尤其钱守三就跟那饿死鬼托生似的,盯着面前那盘东坡肉就是一顿猛炫。

后来那盘子肉空了,他又把目光放到左手边那盆酸菜炖白肉上,刚想伸手,结果钱守一又拍了他一下:“老三,你能不能有点眼力见?”

钱守三瞪着俩眼睛:“拍我干啥啊?我又咋了?”

钱守一就说:“没看申公先生跟顾言往那一坐都没动筷吗?人俩明显有事儿要谈,你吃差不多就行了,赶紧走赶紧走。”

他一边说一边往外拽钱守三,我赶紧起来客套:“没事儿大哥,你们吃你们的,我俩唠嗑不着急。”

“跟着不着急没关系,他早吃饱了,就是嘴馋。”

拎着脖领子一把给钱守三薅起来,边往外走,钱守一边对我说:“想什么时候去打声招呼啊,我俩随时有空。”

“行,谢谢大哥。”

我冲钱守一那边摆摆手,然后胡亦舒也用手帕擦了擦嘴,起身小嫣说:“小嫣姐,咱们也回去吧。”

小嫣点头:“嗯,那顾言你也早点休息。”

俩女人起身,手挽着手离开这间食堂,很快屋子里就只剩我跟申公俩人了。

等周围彻底陷入寂静之后我问他:“现在能带我去找莹莹去了吧?”

“不着急,刚吃饱歇会儿。”

他装模作样的拿根牙签扣了半天:“再坐十分钟,等天亮了之后我带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