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顾希越进门到坐下，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就始终用一种惊讶里含着兴奋的目光打量自己。
毕竟是在旁人家里，出于礼貌，顾希越只能装作没有看见。
可对方的目光实在太**裸。
顾希越觉得，自己就像案板上的猪肉似的，正在经受别人眼神的洗礼。
“秦大哥，没有人比我更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了。”
轮椅上的男人咳嗽了两声，谢周秦急忙端起桌上的水递了过去。
男人习以为常地接过喝了一口，却一不小心又呛了出来。
惹得谢周秦又是拿杯子又是拿纸，像是生怕那点水能伤害了这个男人一般小心翼翼。
咳嗽了一阵后，男人缓缓抬头，眼眶微红。
“晓璇出事的时候，我这心里也像是被挖了一块肉，整宿整宿的睡不着啊。你说我年纪一把就这么一个孩子，若不是我在外树敌，她不会小小年纪就受这种罪。大哥啊……咱们都是苦命的人。”
男人说完就低头泣不成声。
听到这番话的秦颂良眼里更是湿润一片。
顾希越的目光一点一点收紧。
“原来您是谢汉唐董事长，方才没和您打招呼，失礼了。”
谢周秦抚上谢汉唐后背的手一顿，下意识转头看顾希越。
顾希越直接无视了他的眼神交流。
“不过现在不是谈感情的时候。谢晓璇的案子已结，秦梓跃尸骨未寒，死因成迷。我知道这时候我上门多有冒昧，但孩子不能就这样死得不明不白，我们得为他讨个公道。”
“对！我要为孩子讨个公道！”
不等秦颂良开口，秦太太双眼通红，扯着嘶哑的嗓子就喊道，
“——小溪！顾队，我们家梓跃聪明懂事，从不让我担心，我实在不知道我们夫妇二人造了什么孽，竟然让这个孩子受这样的哭啊！”
秦太太声嘶力竭，闻者动容。
秦颂良一向注重仪态，如今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小溪，顾队长。我秦颂良半生秉公执法，自诩光明磊落，唯一的儿子却落个死无全尸，恳求二位，一定要抓到杀我儿子的凶手！严惩不贷。”
“秦叔放心，我们今天来就是来了解情况的……”
“抱歉，失陪一下。”
顾希越突然打断了众人，“可以借用一下洗手间吗？”
秦颂良点头。
“顾队长请便。”
起身时，顾希越再次感觉到一道奇异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路过谢汉唐身边时，他果然注意到对方正在用余光打量着自己。
顾希越也不在意，只是丢给谢周秦一个冷漠的眼神，随后转身去了二楼的洗手间。
距离秦梓跃出事还不到一周。
前几天，秦梓跃参加了学校组织的市内夏令营一直不在家中。
直到夏令营的第二天，学校才通知家里秦梓跃不见了的消息。
因为秦颂良身份特殊，所以派出所很重视，一直在配合寻找孩子的消息。可从监控显示，秦梓跃是夏令营第一天晚上自己离开的营地，因此并没有往什么特别坏的地方想。
“秦梓跃以前，也会自己出门吗？”
“梓跃身体不好，我和他爸爸管得很严，一般不会让他单独出去玩。可是孩子大了，平时放了学去同学家写个作业我们也管不着。”
“那他平时都和什么朋友一起玩？你们都认识吗。”
“梓跃朋友不多，也就是我们父母之前认识的几家孩子会有往来。梓跃比同班同学的年纪要大一点，交流的不多。这次夏令营他本来是不想去的，还是我说要多和同学搞好关系，他才勉强参加。”
说到这里，秦太太又掩面哭泣起来。
“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就不让他去参加这个夏令营了！”
冷溪心里隐隐一动，像是抓住了什么东西。
正好此时，顾希越也从楼上下来。
“既然问得差不多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顾希越给冷溪使了个眼色。
冷溪起身安慰了秦家夫妇几句就打算和顾希越一同出去。
谁知这时候谢汉唐也开口了。
“那我们也不打扰了，周秦，推我出门。”
“嗯。”
谢周秦推着谢汉唐的轮椅，眼里没有一丝波澜。
四个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一直到门口，顾希越才露出不悦。
“久仰大名，今天总算是见到谢董事长了。”
顾希越毫不客气地率先开口。
很显然，谢汉唐并没有觉得被冒犯。
“晓璇的事情，多谢顾队长据理力争。”
“行了，这里没有外人谢董事长不用和我演戏。”顾希越扭头神色冰冷地瞪了他一眼，“如果不是谢董事长，我也不用跑宁周去折腾一趟。那玉颜，您用得可还好？——哦，看您现在的样子应该用得不太行，脸色苍白全身无力，虚弱成这样，您还是多在家休息休息吧。”
“希越！”
谢周秦打断了顾希越无礼的发言。
谢汉唐却一脸的无所谓。
“看来顾队长对我误会很深啊。”
“算不得误会，我和谢董事长之间，本来也没有什么关系。”
顾希越黑着脸径直离开。
谢周秦本想开口说话，低头看到谢汉唐一脸似笑非笑只能把到嘴边的想法吞了回去。
在秦家遇到谢家兄弟实属意料之外。
回去的路上冷溪一直小心翼翼地看着顾希越多脸色，生怕因为遇到谢汉唐的事情又激起他一些不好的回忆。
幸好顾希越没有发疯。
等到了警队，沈夏又急匆匆叫人请他们去法医处。
顾希越猜到或许是死者的情况又有了进一步的进展，午饭都赶不及吃就带着冷溪到了法医处。
“刚从秦家出来听说你有事找我就赶回来了。”
顾希越放下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咕嘟咕嘟喝了半瓶水。
“——什么情况？”
“关于那位女性死者王颖，之前我有个判断或许有误。”
听到沈夏的解释顾希越坐直了身体。
“什么？”
“第一次尸检时，我在复原的尸体皮肤表面发现打量的淤青和溃烂，一开始我以为是死者生前受到虐待引起，可之后我又剩余找到的皮肤组织上发现了更多疤痕和皮肤塌陷。这些疤痕看上去有些年头，绝不是一次性破坏引起，倒像是感染了某种病毒后反复发炎引起的病症。而这些痈疮大多都位于大腿，上肢，以及腹部表面，根据我的经验，这比较像是瘾君子过渡服药引起的副作用。”
顾希越目光一紧。
“你说王颖吸毒？”
沈夏点头。
“没错。虽然尸体破坏严重，但还是能从细节上发现一些蛛丝马迹。这些现象都足以表明王颖吸毒并不是一朝一夕，如果从这个角度查，或许可以找到新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