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猛地一顿,看向青梧的目光里带了些探究,“你……”

青梧正打算跟老婆婆掰扯一番,屋子里突然响起一阵电话铃声。

青梧下意识以为是自己的,手刚往袋子里掏,就见老婆婆摸出一个板砖一样的大哥大:“喂,上来了吗?”

她恶狠狠的看了青梧一眼,将大哥大拿远一些,压低声音对青梧道,“你就等着吧,看我怎么拆穿你,你绝不是单纯上来治病的,你压根就没有病。”

青梧一阵唏嘘:“怎么会呢,我脑子有病啊,还病得不轻。”

老婆婆艰难的将眼球向上,冲青梧翻了个白眼,跑到里屋打电话去了。

青梧默不作声的放轻脚步,往里屋的方向靠近了一些。

里面老婆婆说话的声音断断续续,似乎还在忙碌中控制住了一个东西,咬着牙低声絮叨:“你安分一点,别乱动了。”

青梧正想再往那边去一些。

“嘭”的一声,老婆婆将门打开了。

那双死鱼一样了无生气的浑浊的眼睛死死瞪着青梧:“想死就再过来一点啊。”

明明只是一个六七十岁左右的女人,半弯着脊背,看起来一不小心就会碎裂的变形的骨架。

可青梧莫名的感受到了一股威压。

她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我不会偷听的,你放心。”

老婆婆冷哼一声,再次关上了里屋的门。

青梧脸上的笑容缓慢收拢,目光也从那间从未踏足的里屋收回,安静的看着桌子上的木头纹理发呆。

紫苏在红绳里问她:“你不担心一会那些人上山来揭穿你?”

毕竟青梧可是借着给了老婆婆的暗线钱来治病的由头上的山。

“有什么好怕的,老熟人罢了,”青梧弯唇一笑,“只是老熟人见面,可能会有些眼红。”

她伸出细长洁白的指头,细细的抚过红绳,“紫苏,你放心,我一定会搞清楚仙人娘娘修复人体的秘密,我会把你的身体还给你。”

紫苏沉默良久,缓慢的答应了一声,“好。”

老婆婆在里屋打了一会电话后便又走出来。

只见她神色怪异,不解的看着青梧,用那只牙齿稀疏又泛黄的嘴嘀咕道,“真是奇了怪了,那边还真的说提前让一个丫头上山了,叫做青梧,喂,你是叫青梧吗?”

“对啊,我不叫青梧还能叫啥,紫梧?”青梧傻笑了一下。

老婆婆骇然:“看来脑子真的有病。”

她嘀嘀咕咕的:“那行吧,勉强把你留在这里了,不过你不要出去乱走,不然到时候找不到回来的路可就不好了。”

又念叨了一番,她从壁橱下拿出一盏油灯,提着灯笼就往外面去寻了,看来是要接人上来。

青梧只觉得困意一阵一阵的袭来。

等她再睁开眼,周围的一切已然化作一个旧时代的古朴院落。

她站在一盆花前,手中捧着的水滴答滴答落在青石砖上,转瞬又消失在原地。

院子里放着一尊高大威武的狮像,眼珠是火红的玛瑙所做,几乎以假乱真,像王者一样睥睨着下方的一切。

青梧摇了摇头,试图驱散这种朦胧幻境带给自己的感觉。

“叮咚——”

不知道何处一滴泉水落下,仿若佛钟于高山一撞发出悦耳的嗡鸣,沁人心脾。

青梧猛然间抬起头来,突然想不起自己的身份。

她站在原地呆滞了许久。

瞳孔里倒影出还在滴水的瓦檐和长出青草的石板缝隙,以及墙上的一抹朱红。

随后她才挪步到一缸水边,看向里面游来游去的锦鲤和长势正好的金钱草。

水中倒映出的青梧的脸,是一团模糊的烟雾。

她摸了摸这一团烟雾,手感却是凝实的。

白皙的指尖在脸上努力刻画出五官的模样,又蓦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

他的动作很轻柔,却也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青梧叹息一声,侧头看过去,入目的是另外一团看不清楚的烟雾,她就这么看着对方,竟然很自然的叫出了他的名字,

“你又来这里干什么呢,云寂深,我不是说了让你不要再来找我了吗?”

云寂深顿了顿,才回答道:“可是我很想你,我总担心你在马场训练会不会很累,过的好不好……”

“师父特批我可以在家中住,跟其他人比起已经好上很多了,你不好好的在训练营待着,来沈家找我,那才是真的会被抓到砍头的。”

云寂深很执拗:“砍头,我不在乎,我只想看看你。”

青梧沉默了一会,转身要往屋子里走。

水缸中的游鱼猛地动了动,想要挣扎着跳出缸中。

云寂深不着痕迹的将鱼拍了回去。

青梧没有注意到被拍回缸里的鱼翻白的肚皮。

她推开门,正要往里走,云寂深又拉住她。

这次他的嗓音有些急切:“马上就要选择了。”

“选择……什么?”青梧听到自己问。

云寂深声音低低的:“选择…祭品。”

青梧的手难以自抑的一颤。

云寂深字斟句酌的吐出语句:“我害怕选到的祭品是你。”

他浑身都在发着抖,“你走吗,我可以送你走。”

青梧顿住几秒,甩开了云寂深的手:“我们沈家这么多人,能一起走?”

她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她不可能为了自己一个人活下去,而弃沈家这么多人于不顾。

云寂深那扇曾被他幼时撞开过无数次的门就这样在眼前合上,放在宽大袖口中的手紧了紧,暗自下定决心道:“青梧,我不会让你,成为祭品的。”

他转身离开。

而窗边的小洞里,青梧收回了目光,继续对着桌子上的木头纹理发呆。

这个梦实在是,

太长,

太长了……

——

青梧醒过来的时候,惊的浑身都在抖,心脏跳动的速度是不正常的快,一抹额头才发现发尾汗湿沾着脸颊。

紫苏还在红绳钟沉睡着。

之前那几次强行现身对他的消耗太大了,阵法本来就压制着他的力量,这么多年来积攒的灵力也消耗殆尽,这让青梧几乎感受不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