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也会质疑自己,是否我真的有什么主角光环,沉没大西洋,我竟然还活着。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自己正躺在一个堆满杂物的仓库里,左手手背上正插着针管输着液,徐灿在我对床躺着。
仓库里堆的都是些瓶瓶罐罐的东西,脑袋上悬着一个米黄色的灯泡。
我想坐起来,但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被消耗到了极点,稍稍动一下,就是强烈的酸痛感,于是我刚爬起来,便又躺下了。
其实我醒了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眼睛睁开的时候,大脑完全没有刚睡醒时的惺忪朦胧,反倒是格外清晰。
我将逃亡前,逃亡中所有的事情如同放电影一般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因为之前的情况过于紧急,我并未注意,待到回过神思考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漏掉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抬眼望了望输液袋,发现还有半包,我正准备伸手去拔手背的针管,但左思右想了下,还是把手缩了回来。
好不容易从九死一生的困境中脱离出来,我不得好好治治,千万别留下什么病根,我还那么年轻。
于是我决定继续躺着,但心中的疑问依旧在蔓延,自己醒了这么长时间,着实有些闷得慌。
“徐灿......徐灿......”我扭过头,试着叫醒他说说话。
“吵勾八呀,你不嫌累啊!”徐灿喃喃说道。
我一听有些兴奋,连忙问道:“诶,你啥时候醒的?”
徐灿依旧闭着眼睛懒洋洋地说道:“醒了有一会儿了,和你一样,身上痛得起不来。”
“诶,老徐,咱俩是怎么活下来的呀!”我问道。
徐灿慵懒的声音继续:“你个逼没有几小时就累晕了,你干爹我呀就拖着你游啊游啊......”
说着,徐灿打了个哈欠:“你小子福大命大,一小时后,我就看到了苏梨的渔船,后来我就在等她拉我上去,再后来我也累晕了,后面的细节也不得而知。”
我点点头,觉得心中有点暖,但依旧继续着自己的疑问:“老徐,我问你个问题,张志军可以用手机联系船上的伊行彪制造爆炸引起恐慌,那为什么不直接联系苏梨和伊行彪公司的人叫他们搬来救兵。”
“我发现我俩的逃亡完全是没有任何目的性的,为了逃而逃。如果说是搬救兵,手机能做到的事情,为什么要搞得这么麻烦。如果真的是为了我俩能够活下去,志军最后说的那句会等我们回来又是怎么一个意思。”
“你有没有发现,我们做的这件事情没有任何逻辑性,或者说,逃亡这件事本身就是在画蛇添足。”
我原以为徐灿会为我的逻辑分析惊掉下巴,谁知后者依旧闭着眼睛懒洋洋地说着话;
“华生,你终于发现了盲点。”
徐灿继续说道:“船上的无线电波很有问题,在游轮上进行通讯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很奇怪,志军给苏梨发的所有通讯消息全部带有红色感叹号。”
“所以我们要将需要救援的消息带出去,另外,海面上是没有任何路标作为指示的,想要找到一个具体的位置只能靠经纬度坐标,这应该不需要我解释。”
“我们只能凭感觉往苏梨所停靠的渔船方位游,这种方法成功的几率就是在大海捞针。”
“之所以要骗你,完全是志军的意思,望梅止渴晓得吧。看你那副吓傻的样子,我们要是直接说苏梨根本没有来接应我俩,完全是我们凭感觉游泳去找她,把真相告诉你了,你还会走吗?”
“所以我们只能哄着你,说苏梨正在赶来的路上,我们稍稍游一会儿,她人就到了,和你第一次跳海被救是一样的,我们是死不掉哒。”
徐灿讲到这,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我一直觉得我发现的这个逻辑漏洞是张志军等人又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在瞒着我,但现在看来,只是单纯地在哄小孩。
“不过好在你当时都吓傻了,一直没发现这个逻辑问题,我才能连哄带骗把你从里面搞出来。”
我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倒不是自尊心受挫,这些人一直把我当成小孩子。老实说,我也没觉得自己在生死面前不该有什么自尊,能活下来什么都好说。
只是,一想到所有人任何思考问题的方式都是以我这个废物作为优先级考虑,我感到很不开心。
“但是,我也觉着很不可思议。”徐灿喃喃说道。
“请继续你的演讲。”我说道。
“老齐,你读的书比我多,你肯定知道,人在没有任何方位指示的情况下是很容易根据大脑偏差走弯路的,我记得菜渣跟我讲过一个蒙眼走路的原理,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你是想说人蒙上眼睛走路会左倾斜吗?这是因为左右脚有长短差,闭眼以后大脑中枢调节变差还有地转偏向力的影响,你是想说哪个?”
我试着叙述出徐灿想说的东西。
“对,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偏向力,菜渣说过,没有路标,在空旷地带行走,人是会受那啥偏向力影响的,其实我们肯定也走了弯路,而且苏梨的渔船距离游轮的距离我觉得靠游解决真的是我个人的异想天开,最后这方法真的成功了让我觉得很不可思议。”
徐灿的话我听得很明白,我道:“徐参谋,您还有什么想法?”
我原以为徐灿会继续严肃下去,可这胖子就是喜欢犯贱。
徐灿翻了个身,闭着眼睛侧躺着,悠悠说道:“去他妈的高见,老子累得生孩子的力气都快没了,还谈什么高见,闭上你的嘴,徐爷我要睡觉了,晚安。”
妈的!老子真想上去给他一脚,可刚一起身,浑身的肌肉就痛得无法自理。
算了算了,回去以后再给辞退你吧,先忍忍,先忍忍。
正当我气不打一处来的时候,只听嘎吱一声,小仓库的门竟然开了!
一个扎着高马尾长相俏皮的姑娘端着餐盘走了进来。
我的心脏猛地一颤,也不顾身上的疼痛,整个人惊得从**坐了起来叫道:
“蒋诺??!!”
我话音刚落,徐灿猛地睁开双眼向门口看去,只是一眼,徐灿就立刻拔掉自己手上的针管从**翻了下去。
他的肌肉应该也酸痛到了极点,一下床便颤颤巍巍地摔倒在地上,我还没反应过来,徐灿就从地上迅速爬起来冲向蒋诺狠狠抱住了她。
蒋诺下意识地用手推下徐灿,后者的胳膊肉眼可见地缩得更紧,死死不放手。
“死胖子,快拿走,你勒死老娘了!”
徐灿这才松开蒋诺,声音竟然有些哽咽:“妈的,你怎么会在这里,老子找你都快找疯了,我还以为你们都死在船上了!”
蒋诺扶着徐灿重新坐到**,老徐的眼眶竟然有些红红的。
我坐正身子,尽量保证不动,免得身上肌肉又是一阵酸痛。
蒋诺给我和徐灿分别倒了杯水,我端起水杯咣咣喝了几口,问道:“蒋诺,老徐说你们因为一场大爆炸走散了,现在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艘渔船上,似乎还来了很久的样子。”
蒋诺说:“爆炸以后,我所在的房间发生了大面积坍塌,房门出口被完全堵死了,所以我在第一时间选择了跳窗。”
“跳窗以后我在甲板上待了一会,认为二楼的高度大家逃出来应该不是问题,但我等了很久依然没有任何结果。后来我就想着回到二楼找阿信她们,可是电梯楼梯全部被碎石封死了,我一个人根本搬不开那些石头。”
“后来我想着整艘船的通风管道应该是联通的,于是我就想通过通风管道去找阿信等人,我顺着通风管道一路向上,还没爬多久,我就遇到了伊行彪。”
“伊行彪?”我和徐灿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
蒋诺点点头:“伊行彪阻拦了我的去路,他告诉我,阿信她们已经和小扬等人会合,他们有其他事情要做,让我没有必要去找他们。”
“放屁!”徐灿大骂,“老子和阿信差点变成烤肉。”
接着徐灿就骂骂咧咧地讲了遍自己被爆炸弄晕,醒了以后只找到了张葭信的过程,最后他又问候了遍伊行彪的祖宗,说他谎报军情不得好死。
我真的没心情听徐灿的相声演说,连忙问蒋诺:“那后来呢?”
蒋诺继续说道:“你们应该已经见到船上的怪物了吧。”
我道:“你是说那个叫向禹的人?”
蒋诺点点头:“没错。路易斯的人重新上船,他们会在上船前炸毁自己来时使用的游艇,以防这些交通工具成为别人的逃生渠道。如果我没猜错,路易斯的人会对船上的大火进行扑救,李明良安放的炸弹对船身要害构不成威胁,只要火一灭,船就沉不了。”
“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把向禹和石头全困在船上,这样就可以慢慢搜寻,如果这批人死了他们就会再派一批人上船,源源不断。”
“向禹再厉害,没有交通设备,他就只能永远漂泊在大西洋上,没有食物,没有物资,早晚有一天,他的生命会到达尽头,而路易斯的人可以一批又一批地登上那艘船。”
我道:“你还是没说你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蒋诺的眼睛完成小月牙:“小齐总别急嘛,听我慢慢说。伊行彪告诉我,船上有非人般的存在,路易斯的人不断登船,游轮里的情况会变得越来越复杂。”
“我们需要强大的外援,伊行彪说在苏梨的渔船上有他的人,现在需要我将消息带出去,告诉他们进行救援任务。”
“船上的无线电波超出两公里就发不出去了,所以我和你们一样,也是靠游泳来传递消息。”
“我去酒窖里拿走了吴弦准备的潜水设备,开始凭感觉朝着苏梨的游船进发。和你们两小伙子不同的是,姐姐我真的是靠运气获救的。”
我问:“你的意思是,我们出发的时候你们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蒋诺点点头:“对的。我已经将需要救援的消息和游轮的具体坐标告诉苏梨了,你们是在我们航行的过程中捡到的。”
蒋诺眨巴了下眼睛,说道:“姑奶奶我凭借一己之力游了那么远,,再加上天赋异禀的运气找到苏梨的船。不过你俩大老爷们,游了一晚上,才出来了这点路?”
徐灿朝我翻了个白眼,蒋诺噗嗤一声笑出声。
“这么说,我们已经在朝游轮进发了?”我问。
蒋诺点点头:“今天早上见到你俩,后来又停船和苏梨商讨了下执行计划,清点了会装备才重新发船,算一下,应该不到一个小时,我们就要到了。”
“诺诺,昨天晚上凌晨的时候,你们有没有看到有人从海面上经过。”徐灿忽然严肃地问道。
蒋诺摇摇头:“路易斯的人应该是在你们逃亡的时候上船的,昨天晚上凌晨,渔船的小雷达并没有监控到其他船只。”
“坏了!”
徐灿大喝一声,随后把昨晚上在海里听到游艇飞驰而过的情况告诉了蒋诺。
蒋诺一听,也是脸色大变:“这么说,又有其他人登船了,这不会是向禹的人吧!”
两人对视了一眼,随后一同急匆匆地冲出仓库。
我被这一举动搞得有些懵,但看到二人如此焦急的神态,我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我拔掉手背上的针管,强忍着身上的肌肉酸痛感下了床,穿上鞋子立刻冲出仓库。
一出仓库,便是一阵强烈的海风吹来,整艘渔船晃晃悠悠,海浪拍打船舷的声音震耳欲聋。
此刻天已经黑了,大片大片的乌云笼罩着天空,时不时有几点水珠落在我的额头上,不出一小时,应该会有一场狂风暴雨降临在海面上。
甲板上,一群手持枪械,身着军装,不同肤色的雇佣兵他又说有笑地围坐在一起交流着什么,一小时后的战争以及大西洋深处的暗流涌动并不能激发起这些人内心的恐惧。
人群里,苏梨和芳菲两个人坐在一张小桌子边上神情严肃地交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