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大堂内不断响起了骨头咔咔作响的声音,地上被圣甲虫钻进身体的每一具尸体都开始在地上打滚,关节,脊柱都以超越人类伸展极限的方式活动着。

离我最近的一句女尸脑袋旋转了一百八十度,身子一挺便站了起来。

我吓了一大跳,张葭信见状立刻把我拉到了身后,手里军刀一挥,砍下了女尸的头颅。

大堂里的血已经没过了我的鞋面,在这个扇形的豪华空间中缓缓流淌。

地上上百具尸体不断扭动着身子,伴随着骨头咔咔作响的声音正慢慢站起身来。

“坏了,圣甲虫的毒素起作用了,要起尸了。”吴弦嘀咕道。

“那现在咋整啊?”我问吴弦。

吴弦皱着眉头,咬牙切齿地环顾着这些站起身来的尸体。

“阿信,带他们走,志军和晓晨留下就够了!”吴弦叫道。

张葭信捡起地上的双刀别在后腰,回头看了我一眼:“走。”

话音刚落,张葭信就拉着我的手往大堂门口跑去。

没有被吴弦点到名字的人也迅速逃离拍卖会大堂。

这些人的行动能力太强了,吴弦的话一说完,他们就完全不管剩下三人的死活,一个劲地往门外跑去。

我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忍不住扭头望向吴弦:“你怎么办啊?”

吴弦脸上的紧张神色已然消失了,那股淡然如清风的笑容重新浮上面颊:

“这不说好要保你的嘛,小齐同志。”

话一说完,吴弦抓起手中仅存的几片扇刃,对着自己的左手掌心一划,红色的鲜血顺着中指滴落在地面上。

那些起尸的怪物一闻到活人的鲜血,脑袋齐刷刷看向吴弦。

接着就像野兽一样趴在地上,背脊骨拱得老高,身子不断往后缩,仿佛随时会从四面八方扑向吴弦。

张志军和张晓晨军刀在手,眼睛恶狠狠地盯向那些怪物。

我正望得出神,张葭信伸手在我脑袋上狠狠地拍了一下:

“老板请这种人来就是处理这种事情的,不该你操心的就不要操心。”

话一说完,张葭信便拉着我的手,跟在易飞扬等人身后,冲出了拍卖会大堂。

边跑着,我边回头。

吴弦手里滴着血,但依旧满面春风地望着我,让我觉得心里很是舒坦。

千万别死啊!

我心中祈祷。

张葭信等人速度很快,从拍卖会大堂的房门出来,沿着走廊跑了没多久便来到了船舱的楼梯处。

金碧辉煌,两三米宽的欧式楼梯螺旋而下。

张葭信等人一声不吭,直直地从楼梯上往下冲。

“我们去哪?”

我气喘吁吁地问,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跟不上这些人的节奏。

“哪里安全就去哪里?”易飞扬回答。

“那哪里安......”

我想说的是,那到底哪里安全呀?

是甲板还是船舱休息室呢,亦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地方。

但我的问题还没有问出来,周围的灯瞬间全部熄灭了!

金碧辉煌的游轮陷入了绝对的黑暗中!

我的眼睛没法在短时间内适应黑暗,加上身体一直处于高速冲刺的过程中,大脑神经都没有反应过来,脚底一空,身子便随着惯性飞了出去。

完了,这速度,这高度,摔下去估计门牙都得崩飞。

正当我咬着牙准备接受这份摔跤带来的疼痛时,只觉得身子一软,下巴好像磕到了某人的肩膀上,那人顺势抱住了我。

此人的头发丝呛进我的鼻腔,淡淡的洗发水香气伴随着肩膀上的血腥味刺激着我的嗅觉细胞。

那人温柔地拍了拍我的后背:“老齐?”

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赶忙从张葭信怀中起身。

可我刚站直身子,张葭信立马抓住我的手重新抱住了我,接着两手一用力,把我抱了起来。

她的步伐很快,在楼梯间不断踱步,我的身子浮在空中飘来飘去。

空气中传来人与人搏斗时拳头打在皮肉骨头的声音,时而夹杂着金属固体砸在楼梯扶手的声音。

张葭信抱着我拼命移动,我的眼睛这会儿才适应了周围的黑暗。

四周并不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这个楼梯在建造时为了营造一种金碧辉煌的奢侈美,在楼梯扶栏上涂了一层金色的荧光粉。

接着微弱的荧光,我注意到有一个身材矮小的黑影,在空气中跳来跳去。他的手中似乎握着刀刃一样的利器,寒光时不时划向张葭信的眼睛。

张葭信的身体动作全是条件反射的生物本能,快到我目瞪口呆。

我就看见她一脚踢在了反着荧光的刀刃上,接着一脚踹在黑影的头部,随即大喊:

“up一区,我们撤,楼梯上有其他人。”

过去的三个月里,张志军给我科普过,每一只雇佣兵军队都有自己的暗语,我老爹的员工也不例外。

up的英文是向上的意思,反义词是under,意思是

在这伙人的暗语中就是地下室的意思,上就是下,左边就是右边,至于英文单词后面跟着一区二区,则是特指地下室某个房间的意思。

具体是哪一个房间,我在上船前也背过游轮除了船长控制室以外的所有构造图,并且记住了每一个方位相对应的暗语。

up一区是船舱地下室二间仓库。

黑暗的空气中多了一个不知名的人正拿刀砍向我们每一个人的要害。

张葭信抱着我在楼梯间狂奔,跑了没几步,她便纵身一跃。

这一跳属实是给我吓蒙了,我并不知道张葭信这不要命的死女人到底是从哪里跳下去的,只觉得身子进入了失重状态,紧接着便开始自由落体。

我下意识的双手扣紧张葭信的脖子,两腿夹住她的腰,头埋进散发着淡香的短发发梢中。

两三秒后,我身子猛地一震,自由落体的感觉消失了,我正想长舒一口气,张葭信抱着我又不知道从哪里跳了下去。

我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张葭信在绝对的黑暗中也对那杀手没什么把握,此刻的她正在逃亡,只是逃亡方式有些疯狂。

张葭信并没有沿着楼梯向下,而是凭着记忆从这个螺旋楼梯扶手的一侧跳到下一层楼梯上。

两次,三次,四次......

周围除了点点荧光根本什么也看不清,张葭信完全是凭借着感觉在扶手上跳跃,她的动作十分流畅,并没有丝毫停留。

我咽了口口水,跟着她这种跳楼的跑位方式不知道自由落体了多少次后,张葭信抱着我这个巨婴,在空旷的地面上冲刺了起来。

这会儿,我开始由衷地佩服张葭信。

从楼梯上下来,周围已是绝对的黑暗,张葭信的奔跑完全是凭借着大脑中对于地图的记忆进行的。

在急速狂奔的过程中,她精确地计算着自己的步数,控制着自己的步频,以此来测量船舱走廊的每一段距离,然后在适当的位置拐弯,这期间完全没有出现因不知道路而撞上墙壁的情况。

我心中又莫名有些心疼,心说一个人要从多小的时候开始,经受多严峻的训练才能达到这种程度啊!

这对身体的把控程度太高了!

就这样跑了个十几二十分钟,伴随着一声开门声和几秒后的关门声,张葭信的步伐终于停了下来。

“你可以下来了吧?”她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

我还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一道白光照在了我的脸上,我下意识别过脑袋。

徐灿将手机的光源放在自己的双下巴处,翻着白眼望向我:

“妈的,老子拼了老命的跑,中途还挨那杀手几脚,你搁这抱着美人爱不释手呢!”

我的心不由得咯噔一下,赶忙扭头看向张葭信,这才发现我的手还死死搂着她的脖子,两只脚勾着她的腰,自己像个巨婴一般躺在她的怀里。

我一扭头,鼻尖恰好碰到了张葭信的鼻尖,一双冰冷的眼神立刻刺穿我的灵魂。

我赶紧撒手从张葭信身上跳了下来,一个劲说着对不起。

张葭信没有理会我,额头上的汗珠顺着鼻尖淌下。

很难想象,她刚才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抱着我在船上全力冲刺。

我实在是感到不好意思,下意识地转移视角,借着徐灿的手电光,开始打量周围的环境。

我们正处在船舱上的一个巨型仓库中。

手机的前灯远不如聚光手电,光源射出个七八米就消失在了黑暗中,我并不能看到这个仓库的尽头。

这间仓库中堆满了货物,这些货物都装在了三米高的木质箱子里。

货箱两层一叠,一排排的箱子连成一片,在仓库中形成了一大片六米的“高墙。”

我随意走动了几步,就发现这些货物的堆放位置毫无规律,货箱完全是随意摆放的,在这个巨大的仓库中形成了一个由货箱组成的迷宫。

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我再次想起三个月前在江南诡村中那些木塔的位置。

照吴弦的说法来看,那些木塔是用奇门遁甲的方式建造的。

有人为了方便弄死进入村庄的人,建造了一个出不去的迷宫,再慢慢安排杀手弄死我们这些猎物。

所以当我又看到这个由货箱胡乱堆放形成的迷宫时,我总是忍不住怀疑,这也是别人特意安排的杀局。

正当我全神关注地看着这些货箱堆的时候,李明良忽然在仓库间吼了起来:

“易飞扬!蒋诺?”

李明良又接着吼了几声两人名字,我也纳闷地向四周望了望,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徐灿似乎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赶忙晃动手机灯光,在黑暗的空气中,并未见到易飞扬和蒋诺!

“易飞扬!易飞扬!蒋诺!”

我心中有些慌张,不断地叫着这凭空消失的两人。

徐灿在仓库中来回踱步:“妈的,他们是没有跟上还是咋整啊,怎么就不见了呢,不会出什么事吧?”

张葭信抬起脚,鞋底上还残留着金色的荧光粉。

在黑暗的螺旋楼梯上,张葭信踢开举刀的黑影时,就用鞋底在扶手栏杆上狠狠蹭了一下。

其他人并没有像张葭信那种可以一边奔跑,一边控制步数步频来计算路程的能力。

所以张葭信在鞋底擦上荧光粉,以便于其他人在黑暗中有个指引的方向。

但此时此刻,本应该跟在张葭信身后的易飞扬和蒋诺却消失了。

我的脑海中又出现了那位举刀砍向我们的黑影,心中有些不安,对着张葭信问道:

“他们不会被砍死了吧。”

话一说完,徐灿就狠狠在我脑袋上拍了一下:“妈的,你嘴巴里能不能说些吉利点的东西!”

我捂着脑袋,觉着有些委屈:

“这船上的灯忽然全灭了,灯一灭就出现个小黑人对着我们砍来砍去,你说他们没有出现在这里还能是什么原因,十有八九是中刀了呗。”

徐灿又拍了下我的头:“不许乱说。”

张盯着仓库的大门看了许久,又看了看周围的仓库,说道:

“别吵了,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

话一说完,张葭信就朝这些货箱迷宫深处走去,走了大概有个五六分钟,她才在一个货箱面前停下。

“阿信,到底怎么一回事,你能不能给我个准信啊!”

我一直觉得这个团队所有人都是十分冷静的人,但徐灿表现出来的样子,似乎比我还要不安。

“老易他们估计是出事了。”

张葭信说道:“那人用的是居合的刀法,是日本武士的拔刀斩。”

“那一刀从下往上直冲我的大动脉,精准度很高,我凭借着荧光粉在刀身上的反光勉强踢开了那把刀。”

“那人用的拔刀术是一种日本近战武术,但日本刀都是外弧刀,根据力学原理,外弧刀在挥刀过程中,作用在刀上的力气会流失一部分。”

“我踢开那把刀的时候明显感觉刀挥出来的力气很踏实,但出刀的速度有些卡顿。”

“砍向我的那一刀用的不是武士刀,而是内弧长刀,只有内弧刀的人体工学构造才能在力学上避免力量的流失,达到你使用十成力气,刀砍出去就是十成力气的效果。”

我听得云里雾里,完全没搞懂张葭信在说什么,但徐灿似乎比我更焦急,直接打断了张葭信:

“张大美女,都什么时候了,您能不能说人话啊?”

张葭信道:“日本弯刀从下往上拔出来挥向对手的咽喉时,速度会非常流畅,外弧弯刀自刀鞘拔出来的那一刻,因流线型的构造,不会出现卡顿的情况。”

“但外弧刀的构造无法把挥刀人的力量全部发挥出来,有一部分力气会在拔刀斩的过程中流失。”

“刚才那一刀力气很足,日本刀是挥不出来的,只有直款内弧刀才能挥出那种力度。”

“拔刀术是弧线型拔刀,那人手里握着一把直款刀,所以在出刀的一瞬间出现了卡顿的情况,不然我已经被砍伤了。”

张葭信顿了顿:“那把直款内弧发力的长刀,单凭长度重量的感觉来看,应该是一把唐刀。”

张葭信从九,十岁左右就在福利院接受雇佣兵培训。

从高级的自由搏击,以色列格斗术到普通的跆拳道空手道,张葭信都可以在交手的时候瞬间感觉出对方的路子是什么。

她话一说完,我只觉得头皮发麻!

“你是说,关灯的一瞬间,有一个杀手潜伏在黑暗中制服了易飞扬和蒋诺,随后他又抢了易飞扬手中的唐刀砍向我们?”

我深吸一口气:“因为杀手用的刀法和刀型不匹配,所以才失误没有砍死我们?”

张葭信点了点头:“除此之外,这人的夜视和听力很好,在那种黑暗的情况下可以精准砍向我的咽喉。没有光源和他下交手,我没有这个能力,所以只能带你们先撤。”

正当我在拼劲全力想消化张葭信话中的信息时,宁静的空气中传来嘎吱一声,仓库的大门好像被什么人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