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砖结构的老房子里,沉睡着这座城市遥远的过往,一座尖顶的房子,由于它迥异的建筑风格,显得格外显眼,但曾经回响着圣歌的回廊和天父雕像已经破损,冷风扫过,平添出一股萧瑟诡异之感。
尤其是那座天父的雕像,残破的表面充满了血红色的铜锈,宛如体内藏着一只择人而噬的恶魔。
就在雕像的脚下,一个瘦弱的身影伏在那里,他嘴里不知道嘀咕着什么,但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圣洁之意,取而代之的,却是极度压抑下的狰狞怒意。
啪!啪!啪!
回廊里响起击打肉体的声音,还有微不可闻的呻吟声。
一幕极为扭曲而诡异的画面出现了,趴在雕像脚下的年轻人,拿出藏在袍内的一个十字架形状的金属短棍,对着自己的身体,毫不怜惜的击打着,那还未愈合的伤口又被打烂,黑血和鲜血混为一体,看上去血肉模糊。
年轻人的脸上出现了一种疯狂的表情,似乎是疼痛,又似乎是解脱。
教堂上的白鸽呼啦啦的飞起,似乎也被这一幕惊吓到了。
远处,一名男子穿着锃亮的皮鞋走向教堂,他似乎厌恶于这充满了灰尘和碎石的道路,满脸的不屑和憎恶,眼见远处的十字架,他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中午在警局的食堂吃完饭,我安静的坐在沙发上看着《社会心理学》,一身熟悉的香气扑面而来。
安静看着办公室没人,坐到我的身边,小声道:“晚上陪我出去一下。”
我扭头一看,安静的耳朵上挂着一只精致的钻石耳环,但吸引我眼球的,并不是耳环本身,而是她宜嗔宜喜的面容。
我心中一暖,搂住她道:“干嘛,什么重要的场合,把我送你的生日礼物都戴上了啊。”
这个耳环可不一般,这是我花了一年的积蓄给她买的,算是定情信物?我也不知道,但看到她收到耳环那一瞬间展开的笑颜,我觉得什么都是值得的。
其实安静家里很有钱,这点安静虽然没有说过,但我能看出来,她有些自己的首饰,我就见过其中一个玉镯子,玉我还是懂一些,粗粗一看,起码价值六位数。但相比那些,她似乎更珍视我送给她的东西。
安静微微笑,白净的脸上露出无奈的表情:“晚上有个酒会,推不掉,你陪我去啊。”
我心中很是好奇,但也没有多问,下班之后,换上一套晚礼服,听从安静的安排,两人驱车前往。
路上安静跟我说了下晚上的事情,原来最近市里搞了个慈善企业家颁奖晚会,她也受邀了。
我想着必定是安静家里的关系,不过我所知道,安静跟家中的关系并不太好,不然她也不会只身一人来到我们这个南方小城,过着隐居一般的生活了。
酒会相对比较私密,虽说是市长发起的活动,可性质却是完全私人的,起码我认识的那些市里的新闻媒体,没有一些参会的,酒会的豪华程度也超乎我的想象,这里完全就是那种电影中描写的繁华场景,打扮精致的服务员,美的像艺术品一样的菜肴,还有气息醉人的红酒。
觥筹交错之间,我竟然发现,周围没有一个认识的熟人,只能在脸上堆出客气的假笑,尽量记住每一个来敬酒的人。但对方听闻我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警探之后,客气的赞赏几句年轻有为之后,也就不再叨扰,倒是对我身边的安静,异常的尊敬。
安静略带歉意的看着我说:“高翔,辛苦你陪我参加酒会了。”
我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微笑道:“能陪着你,我很荣幸。不过这酒会上是真吃不到什么东西,好饿”
安静挽着我的肩膀,在我耳边道:“一会儿咱们去吃小区门口的麻辣烫去,还是那的东西好吃,完了再弄点烧烤。”
两人相视一笑。
酒会进行了一半,正在众人都微微有些醉意的时候,主持人走到台上,清了清嗓子,微笑道:“好,现在开始我们的颁奖。”
柔美的音乐响起,富豪们依次上台,最后领奖的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男人,他径直走向舞台中心,他显得有些特别,人人都盛装出席,只有他,穿着一套运动服,踩着一双休闲鞋,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这并不代表他显得寒酸,相反,男人身上流露出一种威压,那是一种任性和嚣张,一种对制度的藐视感。
“这是谁?”我皱了皱眉头,看着台上的男子,问身旁的安静。
“他叫司徒建木,是新东市里最大的富豪,白手起家,以前是做矿产企业的,后来投资房地产,黑白通吃。”安静对于他显然非常了解,一五一十说道。
“司徒建木?这个名字好耳熟啊,在哪里听过?”我迟疑道。
安静嫣然一笑,“你当然耳熟咯,我们在查的那个公交车落水案,车里面死的那些女孩子,都是一个学校的,玛利亚女子高中,而这所高中,背后的资助人,就是这个司徒建木。”
她这样一说,我恍然大悟,之前在做案件背景调查的时候,的确资料上有写,司徒建木在新东市资助了不少学校和医院,大多都是以教会名义捐赠的,其中就有玛利亚女子学校。
上个月在彩虹桥上径直开入忘川江的公交车上,死亡了十三名女学生,最小的才十四岁,全部都是那所玛利亚女子学校的学生。
我正在和安静咬着耳朵,简短的颁奖仪式也进行完毕了,不像其他的获奖人,司徒建木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声谢谢,便从主持人手中接过了奖杯,走下舞台之后,便随手交给了他身后的男人。
我无意间瞟了一眼,本来只是无意间的一撇,但目光落在司徒建木身后那个人身上,直觉般的停在了他身上。
这个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西服,个子不算很高,人也不算强壮,但是简单干练,他的皮肤黝黑,很瘦,长相很有些沿海地带热带人种的特点,高颧骨,眼距很宽,不礼貌的说,像是一只猴子。
之所以引起我的警觉,还并不是这些,他的目光中,有一种常人无法察觉到的凶狠,我处理过很多的案件,接触过不少的罪犯,这种气质再熟悉不过了,那是一种杀气,只有那种身上带了人命案子的人才有的杀气。
四目相接,他似乎也看到了我,用凶狠的目光看了过来,我微微一笑,并没有把目光移开,而是毫不畏惧的与他对视。
这只是一瞬间,却好像过去了很久,那人面色阴鹜的哼了一声,移开了目光。司徒建木走到舞台灯光之外,男人轻轻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什么,司徒建木皱了皱眉,回头看向我们这边,目光又落在了我身边的安静身上。他拦住过路的服务生,在服务生手中的餐盘内拿了一杯红酒,径直向我走了过来。
走进了些,我才有机会更为仔细的观察司徒建木,这并不代表我对他有什么怀疑,只不过这个人的身上,透着一股子桀骜不驯的气息,还有他身后的那个人,非常的危险。
司徒建木保养的算是不错,从资料上看,他已经五十多岁了,但保养的相当好,像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与绝大多数他这个年龄层的人,或者说这个年龄段的有钱人不同,他没有大腹便便的肚子,更没有那种装出来的文质彬彬,他身上带着的,是一股子霸气,一种任性妄为的大胆。
这可不像是一位每年投资数百万在慈善事业上的人,我暗暗想到,正在想着,司徒建木已经走到我二人身边,出于礼貌,我拉着安静站了起来。
司徒建木却不理我,径直对安静说道:“Quiet,很荣幸你能参加这次晚宴。非常高兴见到你,请待我向你的父亲致意。”
原来安静的英文名字也叫安静……,我曾一度以为她是用的化名。
安静微微一笑,搂着我的手臂站起身来,微笑道:“司徒先生,谢谢您,不过这次我是陪我的男朋友一起来的,并不是代表父亲或者任何跟我家有关的一切。”
司徒建木看了我一眼,眯着眼睛笑了笑,道:“年轻有为啊,高队,这么年轻就找到家世如此高贵的女朋友,真是厉害。”
他微微加重了“厉害”二字的力度。
我处变不惊,淡淡笑道:“这是自然,我听说,您在年轻时,也认识一位非常富有的女性,想必您这方面比我懂的多。”
其实我没有深究过司徒建木的家世,只不过这种出身草根的人,多多少少会有类似经历,而司徒建木显然是一个充满危险,也同样充满魅力的人,这种可能性就更高了。
司徒建木脸色微愠,他身后的那个年轻男子更是狠狠瞪了我一眼。他右腿微微往后一横,侧身面对着我。
我冷冷一笑,恐怕司徒建木身后的这个人不简单,他刚刚无意间露出的这个动作,正是泰拳中的起手式,我不相信在这种大庭广众下,司徒建木会让属下向我动手,不过,这也说明,他是一个非常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的人。
安静甜甜一笑,贴近我道:“司徒先生,如何选择,这是我的私事,希望您不要妄加评论,而且,相信您也知道,我早就公开说过,我脱离了家族关系,现在,我就是一个普通人而已,但是,即便是我没有脱离那些在我而言不需要的那些关系,我也会选择身边的这个男人。”
司徒建木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我笑吟吟的看着他,沉默一会后,司徒建木也笑了,“也许安静小姐的选择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荷包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金色名片夹,从中取出一张名片递给了我,又道:“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话,我希望结交您这样的朋友。”
说罢,他欠身向我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了。
一个小时之后,两个盛装的年轻男女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毫无风度的坐在路边的烧烤摊上大快朵颐,面前是一堆油腻的签串,而喷香扑鼻的羊肉串还在烧烤摊上。
浑身是油的地皮摊子老板显然无法适应这种场景,犹豫问道:“美女,您要不要来杯果汁?”
安静霸气的瞪了他一眼道,“果汁?给姐来一打哈尔滨啤酒!还有,我的羊又(肉)呢?”我看着她逐渐失控的东北话,哈哈大笑。
两个人喝的微醺,互相搀扶着走回家,走入我跟安静一起居住的单元,回到了我两不大但是温馨的家中。
安静搂着我的背,温柔的气息和酒气让我沉醉。
“你怎么知道那个司徒建木年轻那些事儿的。”安静随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