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因为这会儿在镇国公府里,谢明斐索性就直接摊牌了。
总不能,就因为他说几句真话,晋王就记恨他要上来打他吧!
“我想要娶阿芜为妻。”
晋王看着从头到尾都对他嫌弃得不行的谢明斐,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出了这个让谢明斐直接差点儿开裂城两半的决定。
也不等双眸圆瞪的谢明斐反应过来,晋王又继续补充道:“这个决定,是我一直以来的心之所向,与其他事情并无任何关系。
我并没有想过,要通过这个来拉拢镇国公府,也没有想过去利用阿芜来拿捏母后。
仅仅只是因为,我喜欢她,此生只想要与她一起共度罢了。”
晋王会这么干脆的将心中的打算合盘托出,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得在重重叠叠的反对声中,先拉一个站到他这边当帮手。
他这段时间也仔细观察过了。
宫里的皇后娘娘那里肯定不行。
皇后一向喜欢阿芜,特别是在阿芜的母亲过世之后,皇后就更是将阿芜视为了眼珠子。
若是他现在开口想要求娶阿芜,那皇后的想法肯定是和谢明斐一样,只会朝着他居心不良的方向去考量。
府中的窦老夫人也不可能。
毕竟如今宫里皇后娘娘的例子就在眼前,老夫人应该是不可能同意再送一个女儿去宫里受罪的。
所以思来想去,如今镇国公府里最好说话的,也就成了眼前的谢明斐了。
然而面对晋王的坦诚相待,谢明斐却并没有受宠若惊。
反应过来的他第一时间就毫不客气的表达了他的反对与拒绝:“不行!
我不同意!
不光是我,我们镇国公府上下的长辈们,还有宫里的皇后娘娘,都是不可能会同意你这个打算的!”
谢明斐几乎是想都不想就表象出了强烈的反对与抗议。
他看向晋王的目光,此时也是更加的排斥了。
“或许旁人都觉得,嫁入皇室是莫大的荣耀。
可是在我们谢家人眼里,那里可不是什么值得惦记的好地方。
我大姑母已经在里头赔尽了一生,难不成眼下还要再将阿芜也赔进去吗?”
越说谢明斐就越生气。
因为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之前晋王见到苏云芜之后的嫌弃模样,所以他接下来的话也说得更加直白不客气:“何况,殿下之前对阿芜的态度可谓是有目共睹。
京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晋王殿下您最讨厌的女子,就是阿芜!
这世上从来就不可能会有无缘无故的善意。
殿下,您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连一点征兆都没有,就突然对阿芜从看一眼就觉得讨厌,变成了现在的非她不可!
您现在这样的态度,不说是旁人了,就算是换了以前的您自己,怕是也接受不了吧?”
看着谢明斐对他这般拒绝,晋王斟酌了一下,才继续开口,依旧是不见丝毫厌烦的解释与诉求:“我知道,现在无论我说什么,你们都是不会去相信的。
所以,接下来我会用尽全力去证明,今天我在这里对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的,而不是别有所图。
我也会努力想办法去让母后与外祖母相信我,我并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真心想要迎娶阿芜,想要与她共度余生。”
说话间,晋王还十分郑重的冲着谢明斐长揖了一礼,吓得谢明斐连忙跳到一边,有些慌张的开口道:“那殿下您什么时候能够证明说服您之前所说的话,再去单独见阿芜也不迟。”
反正不管说什么,谢明斐今天都是铁了心的不打算退让了!
“阿芜受了伤,我不放心想去看看她。”
晋王叹了口气,也知道此时他受之前所作所为的影响,在谢明斐他们眼里实在是没什么好形象。
但是,他还是不想放弃努力,想要争取着进去看看苏云芜:“我就过去看一眼,确定她没事我就离开。”
“殿下放心,阿芜的伤势我们府里有府医,再不济,还能拿了帖子去请太医!
我们会尽全力去照顾阿芜的伤,这一点就不劳殿下您费心了。”
谢明斐看了一眼晋王,虽然有些意外晋王今天的好脾气,但是对他该要坚持的原则,他还是时时刻刻的在提醒自己,不管怎么说,都不能再让好不容易从晋王这个深坑里爬出来的阿芜再跌回去了!
“舅兄陪我一起过去看看也不行吗?”
晋王还是不死心,想了想提出了一个新的建议。
“舅兄最开始反对,是因为担心我一个人过去看阿芜影响不好。
若是舅兄与我一起,那也算是有家人陪同了吧?”
晋王的这一声舅兄叫得是顺畅自然,可是落到毫无准备的谢明斐耳中,却像是临近耳畔响了一道惊雷,直接就将谢明斐给震蒙了。
他反应过来先是一声咳,而后是越发激烈的咳嗽,撕心裂肺。
许久才反应过来的谢明斐红着脸,一脸愤怒的看着晋王道:“什么舅兄?殿下这称呼是不是也太不讲究了!”
谢明斐这会儿是真的有点儿生气了。
他这说话,晋王难不成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若是真的听进去了,又如何会这般称呼他?!
“我此生是必要娶阿芜为妻的。所以这一声舅兄迟早是要喊的。既然如此,那早一些叫也没事。”
虽然谢明斐从头到尾脸上都写满了拒绝,但是却架不住晋王也是满脸都写着坚持。
如今,甚至还在劣势之下,直接就蹬鼻子上脸了。
谢明斐黑着脸,心里默念了无数遍‘这是皇子,不能打!’之后,方才带着浓烈的不满,咬牙切齿的开口道:“殿下,您要不还是先去办正事儿吧!
有着眼前这闲工夫,凭着殿下您的本事,想必早也该将事情真相给查明了!”
既然讲事实没用,那谢明斐此时也就只能选择转移话题这一条路了。
好在这次晋王也没有再纠缠,而是很认可他的话一般点了点头:“嗯,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去将事情调查清楚,等回来回禀外祖母的时候,再去探望阿芜也不迟。”
晋王说完又似想起什么一般的看着谢明斐:“舅兄刚刚不是说想要一起去线人出事的地方看看吗?
正好我现在就想先过去看看,舅兄要一起吗?”
“殿下您刚刚还说,让我留在府里最为稳妥,怎么现在突然又改变主意了呢?”
虽然谢明斐已经在心里尖叫着想要同意了,可面上却依旧没有放松,一脸戒备的看着晋王。
总觉得他这会儿放出这样的诱饵,是没安好心!
但是……
但是如果真的可以过去看看的话,他也是真的很难拒绝啊!
“是我刚刚的考虑有些不太够。
如今府里也没有什么旁人,舅兄既然这般感兴趣,那不如一起过去看看。”
说到这里晋王的语气微微停了停,稍稍掩去了其中的犹豫,他才有继续道:“我已经安排了人手守在镇国公府外围,暂时来说,府里是不会有事的。
当然,若是舅兄不想的话……”
“谁说我不想了?!”
谢明斐咬牙,不服输的开口道:“同去就是!”
见谢明斐点头,晋王也没有再耽搁,而是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便邀请谢明斐一起朝着大门口走去。
从镇国公府到那位‘线人’出事的地方,一行人骑马赶过去也得半个时辰。
相比较镇国公府所在的位置,这里简直就是京城里最为破败,人员最为混杂的地方。
这里是城东的棚户平民区。
里头居住的大半都是在京城里坐着小生意,又或者是在附近一些大户人家里帮佣打短工的平民。
线人据说姓孙,被暗一他们发现的时候,正是死在自家居住的院子里,被人一刀割了喉。
“殿下,属下刚刚已经调查清楚了。
这个所谓的线人姓孙,并不是什么外来人口,而是从他太祖父那一辈人起,就来到京城定居了。
在离这里出去不远的市集上,有一间不大的门面铺子。
一家人靠在铺子里卖豆腐为生,延续到他这里,已经是第四代人了。
这孙家栋是孙家的独苗,从小就看得娇。
特别是他父亲在他年幼时得急病死了之后,寡母就更将他看得和眼珠子**一样。
对他从小就是百依百顺,自然也就养成了孙家栋一身好吃懒做,吃喝嫖赌的坏毛病。
他母亲是前年过世的,现在豆腐坊由孙家栋的娘子罗氏照应。
至于孙家栋,周围的邻居说他从来就不曾为家里的生意操心过,一切都是他的娘子罗氏忙里忙外操持家务。
对了,这罗氏,也是孙家栋的母亲为了自己的儿子,从小就买回来养着的童养媳。
这孙家栋,做线人的可能性,怎么看都不像。”
暗一跟在晋王身边,一边领着自家的主子往孙家栋出事的院子那边走,一边也低声将这会儿才收集汇总上来的调查结果对晋王回禀了个彻底。
“孙家栋的那位娘子罗氏,现在在哪里?”
晋王放缓脚步,回头问暗一。
“事情发生的时候,罗氏是在豆腐房里干活。刚刚也是得了消息才回来的。这会儿正在院子里候着呢。”
晋王点了点头,也没有再多问什么,而是一路往前,直接进了巷子尽头的那间传出来哭声的小院。
一进门,露在面前的除了还横在院子里水井旁边的孙家栋被白布盖住的尸体,就是离他不远,正抱着两个孩子落泪的罗氏。
罗氏看起来年岁并不大,大约也就是二十上下的样子,虽然看起来瘦弱无依,可晋王却还是很明显的看出来,这嘤嘤的哭声并不是来自她,而是来自于她怀里的两个孩子。
自己的丈夫被人杀害在自家的园子里,这个女人的脸上却并不见半分伤心,反倒是透着一种尘埃落定的轻松感。
这种反应,倒是并不常见。
“你夫君这些天可有什么奇怪的动静?”
等晋王走进院子里转了一圈,最后停在罗氏面前之后,站在他身边的暗一才上前一步,看着罗氏直接开口询问道。
“回官爷,不知道。”
罗氏抬头看了一眼暗一,回答得十分简单直接。
“不知道?”
暗一皱眉,不等旁边的晋王示意,他便又跟着追进继续问道:“孙家栋是你的夫君,他最近有什么事情,你会不知道?”
“官爷,民妇是真的不知道。
我夫君与我成婚之后,就一直不着家。
之前婆母还在的时候,他平日里就是在外头喝酒赌钱,只有银子花完了,他才会回来。
自从婆母过世之后,他就更加不愿意回家了。
嫌弃家里孩子吵闹。
民妇后来也是没办法,只能带着孩子住去了店里。
算起来,我与他已经一个多月不曾见面了。”
罗氏抬手理了理鬓角的碎发,也没有避讳,直接开口实话实说着她与孙家栋的关系。
“那你可知道,你夫君平时都和什么人有来往?”
暗一想着之前调查周围得来的结果,对罗氏的这番回答也没有太过质疑,而是顺着继续往下问道。
“不知道。”
罗氏摇了摇头,回答得结果同样让人失望:“他一出去就是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人,我也不知道他和谁关系比较好。
我只知道,他经常去的赌庄,还有他在城南私窠窝子里有个叫刘三娘的相好。别的我就不知道了。
要真有什么出格的,那就是前些日子,我听说他都将那个刘三娘带到我们家里来了。”
“你夫君都这样肆无忌惮了,你作为他的正头娘子,也不回去过问一下?”
暗一没开口,倒是旁边跟着过来的谢明斐忍不住的开口问罗氏。
“官爷,民妇可算不得是夫君的正头娘子。
我只是婆母之前买回来的,他说可以为妻,也可以为妾,甚至还能为奴为婢。
何况,就算是在婆母做主之下,我算是有了妻的名分,可是孙家栋根本就没有将我当回事。
更重要的是,他的事情我也不敢去过问。
因为他不高兴,就会打我。”
说话间,罗氏直接就撸起自己的衣袖,给谢明斐看她胳膊上的累累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