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榭内。

夜幕晚间,苏娆尚未曾睡醒,晚膳未曾用,就那么醉倒睡着。

云霁未曾让人唤醒她,就让她好好这么睡一觉,什么时候她醒了,什么时候再用晚膳也不迟。

云凌和云风只得将晚膳先撤下去。

“小友,一日三膳,一膳不可少。”

一声阿弥陀佛,惠善大师前来了清风榭。

“本该是云霁前去叨扰大师,不想大师先来找云霁,云霁失礼。”

嘴角含笑,云霁起身作揖。

月华衣袂飘逸,带起一阵晚风涟漪。

惠善大师双手合十又一声阿弥陀佛,走到云霁对面席子上盘膝坐下。

“小友妄言了,你我之间,何须那等俗礼规矩。”

话落,又道:

“老衲见小友此次气色极好,再未有羸弱之态,可是竹先生又有何新疗法,老衲给小友把把脉。”

“有劳大师。”

云霁伸出手腕,惠善大师三指搭脉,须臾之时,颔首,手捋胡须,面上带出来一抹慰笑。

“小友脉搏沉稳,浑厚有力,看来并非竹先生之功,而乃小友自身所为,心中明朗开阔,放开心门,心情好了,身子自然就跟着好。”

云霁亦颔首:

“大师所言甚是,如今云霁方明,云霁之病症,皆在一念之间,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

喃呢。

惠善大师乃得道高僧,此次出现,可他那双矍铄的双眸内却带出一抹混沌,似乎是被何事困住。

此刻听得云霁这一语,内里混沌竟蓦然被拨开。

混沌不见,再生那股矍铄之光。

“不想小友竟会有如此感悟,老衲座谈佛论数载之余,今次来这诸暹,心中却生出困顿。

医修之道,贵在随缘,可老衲却对其生出逐利之感,今听得小友之言,方才心中豁然开朗。”

又一声佛语,阿弥陀佛,哀叹对自己因追逐医道却忘却本心而悔悟。

云霁却心中动,直言:“大师,可是那位卫皇之事让大师难为。”

从云十八查到诸暹国中事,而今惠善大师又如此之言,只一息,云霁已明暹毅迟韶当初请惠善大师前来诸暹所为何事,必为卫皇身子。

云霁一语洞穿,在惠善大师这个忘年之交面前,他既心明,已猜到,自不会拐弯抹角去探。

“小友通透。”

云霁已知,惠善大师也自不再去隐瞒什么。

惠善大师并未多言,是云霁他自己所猜到,那么与毅亲王那边,惠善大师便未曾食言。

“老衲观天文,知地理,修佛养身,修医济世,二十余年来,也唯有在小友这里遇难。

可而今,卫皇之病症病由,药物囿于己身,老衲知其根由,却亦难为其解,难以对症下.药。”

叹息声,惠善大师正是为卫皇之事而困顿。

此来找云霁,一为故友重逢,二为得见竹先生。

虽然惠善大师在星卦医道等方面涉猎甚广,但他毕竟不是医者,有些病症还需得请教真正的医者。

竹先生医术如何,惠善大师自是知之甚深,他觉得卫皇之病症病由,或许竹先生比他更了解。

惠善大师既来见竹先生,云霁便让云风将竹先生请来。

在惠善大师与竹先生商榷卫皇病症病由时,云霁主动起身离开,为免惠善大师失信于人。

惠善大师与竹先生说了些什么,云霁未曾听,可却皆落入了另一双耳朵内,一字不差。

水榭阁楼,楼檐之下,月华投落的光亮照出一角艳红之色,那道藏匿在此的艳红身影,听完里面的谈话后,悄无声息的离开回去。

其实早在惠善大师前来之时,苏娆就已经醒过来。

本是来找云霁,却在屋外时听见惠善大师和云霁谈及诸暹卫皇,她便悄然藏在了暗中。

偷听。

自窗棂跃进自己的房间内,苏娆整个人都沉凝着神色,对于惠善大师向竹先生言到的卫皇病由病症,心中惊色,一时半刻难以平复。

思绪皆在偷听见的那事上面,苏娆一时未曾察觉自己屋内有人,直到一声轻浅声音问出:

“可都听见了些什么,竟让你生出如此神情反应。”

桌榻边,云霁动手煮茶。

苏娆的偷听他知晓,却未阻止。

“你不知?”

苏娆回了神色,桃花明眸落去云霁的身上。

燃燃通明的琉璃宫灯闪耀,让他整个人都沐浴在这烛光下。

洗盏斟茶,一举一动皆乃雅致。

公子品茗,隽美绝伦。

无论看去多少次,每一次依旧能惊艳目光。

为之沉沦。

走过来,苏娆坐到云霁对面。

而她的那一声反问,云霁在将斟好的茶递给苏娆后,才笑言一声:

“你与昱陌也不愧乃兄妹,在你们眼中心中,云霁莫非真乃神人,事事皆知皆明,可云霁真无这等通天本事。”

一口抿茶,方再道:

“云霁是人,非神人,诸暹国内秘事,十八所查也只为卫皇已卧病在榻数月,究竟是为何病症,尚未完全明晓。”

原是这样…

苏娆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云霁,我饿了,让备晚膳吧!”

苏娆并没有告知云霁她所偷听之事,她没有说,云霁也再没有问。

就如云霁那日所言,她的事,她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云霁再不会多管多问,她若不说,他自当听从她的意愿。

苏娆发话,未过片刻,晚膳备上来,就备在苏娆的楼屋内。

至于惠善大师那边,有竹先生在,他们用他们的,竹先生自会照看惠善大师,无需多管。

一顿晚膳,两人刚用完,惠善大师也前来告辞离开。

“小友莫相送,相送视为离别,明日老衲恐还得来叨扰一二,小友为老衲备间禅房即可。”

与云霁告辞,惠善大师一点不与云霁客套,直言明日来后他便会在云霁这清风榭内暂住些许时日。

又与苏娆告辞,惠善大师方才离开。

惠善大师与云霁,相隔一代人,爷孙的年岁,可两人之间相交,却乃同辈之间相交之义。

苏娆看着,看着惠善大师离开,扭头看向身旁之人。

突然问了句:

“这些年来,这位惠善大师可是帮了你许多?”

云霁颔首:“大师佛法精通,每当云霁心浮气躁之时,大师讲佛论道,云霁便会心静。”

说起这些年来惠善大师对他的帮助,云霁感恩在心。

若无惠善大师相助,他或许等不到知晓娆娆还活着那一天。

亦不会有今日今时与娆娆如此相处的机会。

惠善大师与他,有再造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