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灾突然,秦敏和裴镇离去的匆忙,何莲笙和秦萱都留在府上,李星娆出来时,两人正同留守在此的将领争论什么,脸上皆是焦急之色,姜珣袖手而立,若有所思,见到公主时,神色一凝。
“殿下,”何莲笙看到公主,本想上前陈情,李星娆冲她摆手:“大致事情我已知晓,现在情况如何。”
何莲笙:“兰姐和魏义都跟着侯爷走了,没有消息传回来,我们想出去,他们却不让。”
秦萱跟着道:“我阿兄行事最是稳妥,若情势缓和好转,他一定会送消息回来,现在雨还未停,我担心阿兄他们会有危险,殿下,求您让他们放我出去吧,我要和阿兄在一起!”
何莲笙如今与秦萱已是好姐妹,加之父亲何远道迟早也要来洛阳,她觉得自己得为这里做点什么,于是也要求同往。
被留下的将领劝道:“两位娘子,水火无情,将军让两位娘子留在这里也是不想让你们受伤,如今刺史府和国公府都派了人配合赈灾,两位娘子还是安心留在这里吧。”
看出对反态度强硬,何莲笙将希望放在了公主身上:“殿下……”
“都别吵了。”李星娆按下心中的情绪,慢慢冷静下来,“百里府的人呢?”
伍溪很快将人带进来,人是百里宁派来的,要送公主往福国寺去,那里已备好充足的粮食和奴仆,厢房也都布置好了。
这时,姜珣终于开口:“殿下,事不宜迟,还是先到安全的地方再说吧。”
伍溪和崔姑姑也这么想,他们是奉公主,自然以公主的安危为先。
李星娆定了定神,吩咐众人收拾行囊准备转移,何莲笙与秦萱也要同行。
两人自是不肯,可李星娆没工夫和她们废话,直接让伍溪和秦萱留下的将领将两人架走。
马车已在外候着,院里的积水却已不适合走路,伍溪本想为公主铺条路出来,然而李星娆只是看了眼院中的水,提起裙摆便踩了进去。
“殿下……”
姜珣看着神色冷静的李星娆,抬手示意众人跟上。
李星绕一路淌了出来,门外安安静静,路上空无一人,其余府邸多是紧闭门户,细细去听,还有门内传来的忙碌之声,似在堆放堵水的沙袋。
一行人登车启程,伍溪和秦敏留下的将领亲自在外驾车,马车里,秦敏红着眼满面担忧,何莲笙在旁搂着她的肩膀轻拍安慰,两人时不时望向面色凝重的公主,几度想开口,都被崔姑姑示意阻止。
两人无奈,便从车窗往外瞄。
何莲笙:“咦,方才还有一层浅浅的淹水,这处却好了许多,是不是水势已控住了?”
秦萱本就着急,闻言便忍不住往好处想:“是啊,一定是被控住了。”
李星娆瞥了二人一眼,张了张口,并未将话说出口。
“两位娘子还是不要太乐观的好。”姜珣忽然开口,引得秦萱和何莲笙齐齐看过来。
李星娆蹙眉:“姜珣。”
姜珣不为所动:“洛阳地势西高东低,南北高中间低,又汇贯诸多水系,水入洛城,自是从低势开始淹起,如今我们一路向北,又岂能看到水势泛滥之地的惨状呢。”
姜珣成功的将两人的脸色说垮,坐立难安起来。
李星娆不悦的扫了姜珣一眼,姜珣袖手端坐,如老僧入定。
福国寺是洛阳城外最大的寺庙,修建的恢弘大气,上山的车道宽阔平坦,据说是洛阳城里的大户募捐集资修建,马车几乎是畅通无阻到达寺门。
洛氏与府上一众女眷也被转移到了这里,正领人在门口等待迎接,见到公主下车,一颗心才落到实处。
“寺里都已安排好了,殿下安心住下便是。”
李星娆:“辛苦。”
洛氏:“应该的,殿下请。”
李星娆竖手:“舅母不必过多操心本宫,不知舅父人在何处?”
洛氏:“他得了侯爷和秦世子的消息,一早就出府了,之后只派人回来知会我们转移入寺,其他的都没说,这里有好几户都是夫君的同僚,收到消息一并来的。”
“东方府呢?”
洛氏闻言叹气:“自是送了消息去的,可一直没到,许是因老国公和世子身体不适,所以周转上耽误的会更久一些。”
李星娆点点头,示意身后:“有劳舅母将其余人安顿。”说完便直接入内。
洛氏不敢怠慢,“是,殿下放心。”
李星娆进了寺内,一路登上福宁塔,姜珣沉默的跟在后面,忽然,她脚下踩空打了个趔趄,姜珣上前两步将她扶稳:“慢点。”
真的触碰到她,姜珣才觉她身体僵硬得很,“殿下?”
“无事。”李星娆摇摇头,抽开手,登上最后的台阶。
雨还在下,李星娆站在塔上,朝外伸手,细密冰凉的雨滴落在手上,忽又被另一只手握住。
姜珣将李星娆的手拉回来,抽出巾帕将掌心的水擦拭干净:“殿下昨日不还说过,宣安侯是个稳妥可靠的人,但他身经百战,定然有处理办法,殿下若因此有损玉体,岂不是让宣安侯分心吗?”
“在你眼里,本宫原来是个时时刻刻需要呵护备至的软壳鸡蛋吗?”
姜珣一愣,温和道:“殿下不是软壳鸡蛋,是金枝玉叶,当受呵护。”
李星娆皱了皱眉,慢慢转头看向姜珣,眼底有些狐疑与思索。
姜珣老神在在,任由她打量。
“本宫读过你给的那本手册,你对山水脉络变化确然有一番见解,那你可知,洛阳百年来发过几次大水?”
姜珣想了想,定声道:“洛阳地势得天独厚,是风水宝地,虽有不测风云,然如此境况,屈指可数。”
“姜珣,”李星娆沉声开口:“此前你说,希望本宫能信任你,现在有件事情,本宫要交给你做,本宫,能信你吗?”
姜珣看了眼塔外的雨,退开一步,肃然作拜:“但凭殿下吩咐。”
连绵的雨在两人的身影前拉下一面朦胧幕布,天地间皆是淅淅沥沥的雨音。
……
“殿下。”何莲笙和秦萱还是忍不住找了来,两人登上福宁塔时,只有公主一人站在塔上,看着行宫方向。
“殿下,我得去找哥哥,我不能留在这里。”秦萱大概也知道哭哭啼啼没用,这次并未央求服软,而是说起自己曾在安南都督府时几次救灾的事。
“哥哥说过,遇上天灾人祸,疏散救人是第一,尤其天灾,往往只能勉力控制,如此也是为了减少伤亡,眼下哥哥他们一定兵分两路,一边延缓水势,一边救助灾民,这种时候必然缺少人手,尤其需要配合默契,请殿下允我出去,秦萱生死自负!”
何莲笙被小姐妹激起一腔热血:“殿下,我也要去!生死自负,即便此趟有什么凶险,也绝非殿下的责任!我们只想帮着侯爷和秦世子多救一些性命,绝不添乱!”
李星娆脸色沉静的听二人说完,缓缓道:“生死自负,无怨无悔?”
秦萱毫不犹豫:“是!”
何莲笙也捏紧拳头:“是!”
李星娆点点头,迈步下塔,干脆利落:“去收拾用得上的东西,一刻钟后寺门前集合。”
秦萱和何莲笙得知能去找大部队,正要高兴,可细细琢磨这话,又愣了一愣,直到她们在寺门口看到一身戎装牵马而出的公主时,双双惊住。
“殿下,你这……”
“还愣着做什么?”李星娆翻身上马,身后数百兵卫已整装待发,伍溪牵出两匹马给她们,自己也上了马,护卫于公主左右。
二人谨记着刚才信誓旦旦放的话,半点不敢拖后腿,飞快上马。
李星娆二话不说,打马而去。
“殿下!殿下!”洛氏收到消息赶来,却只能看到大队离去的一抹尾影,百里蓉几姐妹在旁搀扶撑伞,不断劝阻。
“母亲,这雨还在下呢,您先进去吧。”
“是啊婶婶,我已派人去知会父亲了,况且殿下兵强马壮,她要走咱们也拦不住啊。”
洛氏长长叹了一口气,只觉得心力交瘁。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