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单来说,就是他在游历时,意外救下一重伤之人,还帮他找到了失散的手下。
因为这份救命之恩,他被对方的奉为座上宾,一问之下才知,他们都是来自寻常百姓人家,因世道艰难,这才以组团盗取贵族墓穴维生。
他们管这叫采地宝。
按照时下的律法,毁人墓穴已是损阴德的大罪,更遑论是贵族墓穴?
这些人捆起来杀十回都不够。
可姜珣不这么认为,一死万事空,比起烧杀抢掠的暴匪,他们至少没有残害无辜生命,因为这该死的怜悯心,他不止没有苛责这些人的行为,还帮他们探了一回山。
“探山?”
“是。所谓沧海桑田,山河湖海经千百年变化积累,蕴含珍宝无数。金银铜铁珠宝彩石,都是经专人开采攫取提炼而成。”
“前人智慧广博,总结了许多探寻开采的方法,同样经千百年的改善精进,已从零散巧技,成为了一门有派系有讲究的学问。”
李星娆眼神一亮,两手撑着膝盖弯身,语气夸张的问:“你会寻宝啊?”
姜珣并不意外她的反应,“殿下,这不是重点。”
“不,这就是重点。”公主斩钉截铁的反驳,“你不就是故意说出来吸引本宫的注意吗,本宫注意到了,你又藏着掖着不说了?”
姜珣默了默,撇唇一笑,不装了。
“这里环境不太好,微臣在这样的地方,什么本事技巧都想不起来。”
李星娆直起身子,完全不接他的招,又把话题跳回去:“所以呢,你是怎么得罪宣安侯的?”
姜珣顿了顿,似乎也适应了公主的节奏,片刻后,他将剩下的故事说完。
那伙人挖墓已不是一日两日,早就被盯上,前来剿灭他们的恰恰是宣安侯的人马。
姜珣并不知情,不仅帮这伙人找到了墓宝,还带他们从山中全身而退。
李星娆:“然后呢?宣安侯痛失战功,记恨上你了?”
姜珣脸色一凝:“不,微臣只是顺手一帮,并非同伙,此事之后便与他们分道扬镳,只将此行作为一份阅历积攒。”
“在这之后,他们还是被宣安侯抓住,所盗财宝悉数收缴,而他们,全部被宣安侯斩杀,几十个人全部身首异处,尸体在盗墓匪最常出没的峪水关悬挂整整七日,直至臭气熏天,蚊蝇如盖,堪比人间地狱。”
“许是那些人为了活命,曾在受审中道出了微臣的身份,自那以后,宣安侯便开始暗中打听微臣的踪迹,一直追查微臣至此。”
李星娆平静的听完了整个故事,帮他总结:“照这么说,虽然你曾破坏宣安侯剿匪大计,但宣安侯对你,青睐多过寻仇,倘若你直接从了他,自此为他效力,也不至于有今日的牢狱之灾,不是吗?”
不料姜珣扯扯嘴角,满眼不屑:“良禽择木而栖,敢问殿下,裴镇算的上一块可栖息的良木吗?”
李星娆眼神轻动,看向姜珣。
姜珣径直起身,来到她面前。
“殿下生于深宫,养尊处优,可曾见过真正的杀戮与血腥?”
“如今的宣安侯裴镇,看起来或许风光威武,但这份光鲜是浴血而得。”
“就说今日,他只是为了逼迫微臣就范,就铤而走险布下此局,连太子也敢牵扯进来,一个不择手段,心无忠孝仁义的疯子,殿下觉得,他值得投靠吗?”
李星娆抱起手,好整以暇的问:“宣安侯知道,你对他的评价如此之高吗?”
姜珣眼神忽然冷凝,李星娆以为他在瞪自己,等反应过来准备回头,身后同时响起一道沉声:“从前不知,但今日知道了。”
裴镇迈步走来,脸上并无被人揭穿阴谋的慌乱和心虚,行至公主跟前抱手行礼。
李星娆听了这么多,一点不惊讶裴镇为什么会出现,还明知故问:“宣安侯何以来此?这件案子,父皇似乎并没有交给宣安侯来处理。”
裴镇:“这个问题,同样适用于殿下。”
李星娆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迈步走到牢门前,转身,抱手往牢门上一靠。
“想来宣安侯是太过于沉迷练兵杀戮,才会对外界逸闻充耳不闻,凭本宫和姜校书的关系,他出了事,本宫不来才奇怪呢。”
现在这个站位,李星娆等于挡在了姜珣面前,虽然两人之间隔着道牢门,但阵营已分。
裴镇眼神稍微一偏,便对上从公主身后投来挑衅目光的姜珣。
他冷笑道:“有公主关怀备至,想来姜校书已无需旁人相助了。”
李星娆煞有介事的回头看姜珣:“需要吗?”
姜珣站定,似模似样冲公主搭手一拜:“微臣有殿下庇护,足矣。”
李星娆回过头,冲裴镇挑了挑眉——不需要你呢。
裴镇紧了紧后槽牙,眼神可见的阴冷下来。
偏偏某位公主视若无睹,还在坟头起舞:“若宣安侯没有别的事情,可否先离开一下,让本宫与姜校书单独说几句话?”
裴镇下颌微扬:“若有呢?”
李星娆垂眸一笑,再抬眼时,目光陡然凌厉:“那也先出去,等本宫说完,才轮到你。”
寂静的牢狱间,裴镇负于身后的手紧握成拳,死死盯着公主的眼睛。
男人的神情瞬息万变,复杂难分,没等李星娆看个明白,他忽然转身离开。
“殿下既已发话,本侯就不打扰二位了。”
李星娆看着裴镇的背影,拧了拧眉。
他刚才,为何会露出那样的神情?
罢了,现在不是对一个男人产生好奇的时候,李星娆收敛心神,转过身,再次对上姜珣。
而这时的姜珣俨然已放松许多,“多谢殿下。”
“先别急着谢。”没了裴镇,她对姜珣就又是一个态度了:“方才你表忠心的话说的很漂亮,但本宫从来不信漂亮话。”
姜珣笑容微滞,又重复温和:“那依殿下的意思,如何才能相信微臣?”
“诚意。”李星娆背起手,“你信不信都好,本宫此次,倒真能救你一条命,但如果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掺了水分,本宫岂不是要捞个废物出去?你总得先拿出点诚意,让本宫尝到实际的甜头。”
诚意。
这一点上,他们二人还真是出奇的默契。
姜珣深吸一口气,终究保持住笑容:“殿下想要什么诚意?”
李星娆从身上掏出一副羊皮地图。
姜珣眼神微动,这才留意到公主的穿着打扮十分简单,不像是临时出宫,更像要远行。
李星娆展开地图:“你说自己曾游历天下,又对山河湖海的地势十分熟悉,眼下,本宫有一道考题,你答得对,等本宫完事回来,捞你不过是小事,往后荣华富贵少不了你。但若你胡诌……”
李星娆上前一步,半张脸蒙上阴霾:“本宫,也未必是一棵可栖的良木,兴许你会因为今日没有落在宣安侯手上,而感到后悔。”
姜珣抬眼,终于没再装出温和模样,目光耐人寻味:“微臣从不为自己做的决定后悔。”
李星娆凝视着这双眼睛半晌,轻轻一笑,一手摊着地图,一手在上面圈了个位置:“这里,你可曾去过?”
……
从大理寺狱出来,李星娆这趟行程才算筹备完毕。
裴镇还在外面等着,高大威猛的身材往那一杵,伴着一张表情黑沉的脸,三尺之内都没人敢靠近。
“宣安侯还在啊。”
裴镇:“殿下的私房话说完了?”
“嗯,说完啦。”
隔着几步的距离,李星娆竟觉得这个男人像在极力忍耐什么,加上刚才在牢狱里,他眼神里一瞬间闪过的许多情绪,都让她好奇生趣。
就在她越过裴镇身边即将离去时,他忽然转身,一并跟了上来。
李星娆诧然,就听他道:“天色已暗,微臣送公主回宫。”
看起来,他已不打算再接触姜珣。
“本宫今日不回宫。”
裴镇倏地看过来,只一眼又别过目光:“殿下要去哪里?”
“本宫宅邸众多,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裴镇极其敏锐:“殿下要去满园?”
李星娆驻足,侧首看他:“是啊,侯爷送吗?”
裴镇抬手:“殿下请。”
李星娆眼底划过一抹思虑,索性大方承情,与裴镇一道往外走:“我以为侯爷在外面等着,是有什么要紧的话一定得和姜珣说,怎么现在看来,竟像是在等本宫?”
裴镇:“微臣也以为,听了姜珣的话,殿下会迫不及待去告诉太子殿下或是陛下,没想到,竟还有心思去满园闲逛。”
“什么话?”公主微微偏头,满脸单纯:“是你策划了这案子,连累皇兄被怀疑,还是姜珣评价的那些话?”
她说的太直白,裴镇反而愣了愣,眼中生出罕见的疑惑,落后半步审视身侧的女人,并未言语。
李星娆背起手,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你当真是追着姜珣来的?你打听他这么久,怎么对他一点都不了解。”
裴镇问:“了解他什么?”
李星娆想了想:“一般情况下,他的话,听一半信一半足矣。”
裴镇:“那特殊情况呢?”
“一个字都不能信。”
裴镇回味过来她的话,嘴角先是扬了扬,继而变成一声轻笑。
李星娆听到了他的笑声,转头打量,眼底带着新奇:“好笑吗?”
裴镇被问的微愣,半晌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何种反应。
他垂眼收敛,晦涩反问:“既不全信姜珣,那殿下……信我吗?”
李星娆再次站定。
裴镇留意着她的步伐,一并停下。
她回过头:“你要这么问,那本宫也想问问你,裴镇,私藏兵器一事,是你暗中操作的?”
这问题直白到没有任何心机遮掩。
裴镇默认。
李星娆会意,又问:“那你可曾想过,此事会波及太子?或许你还没将姜珣弄到手,就先害了太子。”
裴镇终于开口:“不会。”
李星娆看他一眼,竟没有反驳。
裴镇凝眸,察觉到一些不对劲。
她今日会出现在这里本就不对劲,太子还在东宫禁足,她半点不着急的问他这些话,也不对劲。
“你……”
“但是本宫信你。”李星娆抢白,打算了裴镇的话。
“皇兄曾告诉本宫,你是难得一见的将才,但行事上往往过于偏激执拗,现在想想,用这种手段得到一个人,是你的作风。”
“姜珣就更不必说了,皇兄如此稳重之人,只因欣赏他的才能,便破例要升他为六品司议郎,若非他近来犯了太岁,缕惹官非,早就走马上任了。”
“本宫虽不谙作战要略,但也知道两军对战,天时地利人和的重要,若有一个精通山水走势的活地图在旁,获胜便又多一层保障,何乐而不为?所以,本宫相信你做了这么离谱的事,只是为了招揽姜珣。”
李星娆语调轻快,像是在说一件极其笃定的事。
裴镇听着听着,目光不由得落在她身上。
她今日是男装打扮,奈何身形窈窕纤美,一身男装穿的别有韵味,两手背在身后,步调和语调一样轻快,全然一副天真单纯之态。
裴镇眼中掺杂着许多情绪,垂在身侧的手指尖轻颤,像在蓄力,又像在隐忍。
“可你还是大错特错。”骤然冷却的语调,让裴镇倏地抬眼,正对上李星娆睨过来的眼神,冷冷清清,深邃无底。
裴镇瞬间清醒过来,指尖一松,抬手负于身后:“愿闻其详。”
李星娆:“君臣之间最重信任,而你今日所作所为,足以击碎皇兄对你的全部信任,此为一错。”
裴镇轻哂,刚要开口,李星娆语调一转,无端凉薄起来:“可宣安侯岂会在乎这些?”
她对男人的心思抽丝剥茧:“比起去争取君臣之间如履薄冰的信任,不如凭自身处处契合的条件和过硬的实力,成为上位者势在必得,甚至不可或缺的存在。而你审视着上位者的野心,非但不必去获取所谓的信任,反而可以在他们允许的尺度内肆意妄为,无法无天。连一个鸟尽弓藏的机会都不给他们。”
李星娆看向裴镇,玩味笑道:“是吧?”
话音未落,手臂忽然被擒住,李星娆被拽扯驻足,诧然的看向裴镇。
男人眼眸深沉:“此为一错,那二呢?”
李星娆脸色一沉,不悦的看了眼自己被擒的手臂,用眼神示意裴镇。
可裴镇非但没松手,反而将她跟前一扯,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呼吸隐约交融,李星娆大惊之下试图挣脱,顿时骨肉生疼。
“你放肆!”
裴镇:“殿下说这话的时候,可曾好奇过,倘若我在这里对殿下做点什么,最终会因自己处处契合的条件和过硬的实力被赦免,为自己尺度内的肆意妄为再添精彩一笔,还是依律被审判问罪?”
李星娆咬牙,一字一顿:“你、敢。”
裴镇不为所动,甚至倾首离她更近,“若不希望微臣放肆,那就请殿下说说看,微臣还有何错?”
“殿下!”候在门外太久,伍溪带人进来,刚好看见这一幕,当即要冲上来。
“都出去!”凌厉的女声呵斥住了求前来搭救的护卫。
在力量上,李星娆的确不如裴镇,可女人渐渐沉冷的眼神,竟让两人的气场无形间开始持平。
裴镇看着这双眼睛,手上的力道都不觉一松。
伍溪见宣安侯再无其他动作,公主也半点不怵,犹豫片刻后,终是带人一步步退开,停在听不见声音,却可清晰看见这头动静的位置。
李星娆直直的迎着裴镇的目光,让他求仁得仁:“侯爷一身勇武谋算,并非出生就带来,而是要经过一次次历练积累,一步步走到今日的位置。”
“可在这个过程中,侯爷有多少次是像这次一样,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随随便便就让无辜之人受到波及?”
闻此言,裴镇反而神情微松,甚至好笑:“原来殿下还是在为太子殿下抱不平,可微臣方才也说了……”
“太子不会有事。”李星娆先发制人:“可若对方不是太子,不是受人保护的储君呢?”
李星娆冷嘲道:“这件事里,同样是无辜之人,太子有人作保维护,最终一定可以全身而退,但姜珣却身陷囹圄,被动的等着那个设计他的人来决定生死。在本宫看来,侯爷所拿捏的人与人之间的参差,恰是最令人心寒的地方。”
李星娆抬首,眼底意外涌起些有血有肉的情绪:“侯爷敢保证,这些年的筹谋中,从来不曾连累过弱小的无辜之辈吗?他们凭什么为了你的目的,无缘无故就被算计伤害一回?”
裴镇一怔,手上松了力道。
李星娆趁机发力猛的一抽,成功挣脱桎梏,开口宣告:“所以,此为二错。”
说最后那番话时,李星娆有些带入,此刻直觉心绪波动,索性往旁走了几步,与裴镇拉开距离,也别过脸隐藏神情。
“侯爷精准的估算着每一个人的价值,包括你自己,所以你清楚,即便父皇和皇兄真的对你防备生疑,也不妨碍他们此刻的拉拢和依赖,你本也不在乎这点信任。”
“可是裴镇,你总有估错的时候,终有一日,那些在你看来软弱无能可随意操控的蝼蚁,会变成你难以想象的力量,让你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言尽于此,李星娆迈步离开:“本宫车马已至,就不劳宣安侯相送了。夜深露重,宣安侯还是少在外面晃悠,早些回府吧,毕竟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的。”
裴镇站在原地,直至外面传来车马驶离的声响,他才回头看了眼大理寺狱。
“付出代价……”他沉声咀嚼着这几个字,近乎凄凉的笑了一下。
那有什么好怕的。
很久以前,他便付出过最惨痛的代价了。
……
马车走出好长一段距离,车帘被人轻轻掀起,伍溪在外探头,小声告知:“殿下,无人追上来。”
李星娆端正的坐在马车里,闻言轻轻颔首:“打起精神,不可大意。”
“是。”
就在车帘落下的瞬间,李星娆身体一松,顿时如一摊烂泥般歪倒在车座中,
她抬手捂住心口,掌心还能感觉到隆隆作响的心跳。
方才有一瞬间,她直觉裴镇真的会发疯对自己动手。
还好还好,身为公主,这点气场得有!
惊吓侥幸之余,公主心中又生出了点小窃喜。
像一场长久作战首次取得成绩,哪怕微小,也是好的开始,鼓舞人心。
等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过去,李星娆开始思考起正经事,想着想着,马车已到了满园。
李星娆下了马车,偏头对身边的伍溪道:“你去城南姜宅,最里间有净室,向南的墙角有暗格,给本宫将里面的东西取来。”
吩咐完伍溪,李星娆带人进园,先查看了一下大致情况,今日状况百出,花宴散的匆忙,眼下园中一片漆黑,寂静无人。
半个时辰后,伍溪带着东西回来,李星娆打开看了一眼,哼笑。
宫中伎俩,不外如是。
“等本宫忙完这件事,再来和你们算这笔账!”
李星娆将东西藏在满园,而后招来伍溪开始部署接下来的行动,寝殿的灯火一直燃至深夜。
次日一早,李星娆换上预先带来的宫装,按照计划,她会以出城上香为由离开长安,掩人耳目直奔绛州。
没曾想,她刚刚走出满园,樊锦忽然冲到了面前,径直跪了下来。
她身上还穿着昨日赴宴时候的衣裳,双眼通红带泪,开口时声音都在发颤,仿佛在害怕什么。
“长宁殿下,舍妹年少无知,莽撞无礼,若是哪里得罪了殿下,樊锦愿意代妹受过,还请殿下海涵!”说着,竟冲李星娆磕起头来。
李星娆没脑洞樊锦这是唱的哪一出,却下意识抬眼看周围。
虽说这不是平民百姓出没的闹事街坊,但这个时辰,附近各府都已开门,府奴进出忙碌,总能瞄见这头的情况。
樊锦好歹是朝廷命官之女,一大早莫名其妙来给她磕头求原谅,任谁看了都觉得有故事。
这时,一道老成的女声从旁传来:“锦儿!不得胡闹!”
李星娆眉梢一挑,循声望去,这才发现不远处还停了一辆马车,樊锦的母亲何氏被搀扶着快步走来,亦是满面憔悴。
“何氏参见长宁殿下。”
李星娆审视着何氏:“樊夫人,这一大早的,你们在同本宫唱哪出呢?”
樊锦刚要张口,立即收到了母亲警告的一个眼神。
周围已有不少探头探脑的人,想必晨间这一幕,很快就能传出去。
何氏垂眸,沉声解释了事情始末。
公主听着听着,眼神就变了:“何娘子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