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凤翎向着她走过来的时候,到凤翎走过她身边,都没有看见这位夫人的脸。
等凤翎走远了之后,僵直身子站在这里的人才终于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侧脸去看走远的两人的身影。
方才凤翎从她身后走过的时候,她后背的汗毛几乎全都竖起来了。
直觉让她感受到了危险,接下来的路途便没有再跟下去的必要了。
这般想着,她拉紧了自己的披风,快步朝着另一方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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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径旁的子兰花都开了。
从藤树下弯腰走过的时候,衣摆轻触到子兰花,扬起花样扑鼻,连身上也沾染了子兰花的气息。
小径尽头连着长桥,长桥的尽头,是一个蔽日的楼阁,楼阁外的露天大台下养着一池子的锦鲤,此时正争相争夺抛向水面的鱼食,喂鱼的少女身着藕色广绣裙,珠翠随着她身形的晃动碰撞在一起。
旁边端着食盒的婢女轻声道:“小姐,再喂下去,鱼儿该撑着了。”
少女抬脸,眸光涟涟,一脸娇嗔灵动,歪了歪脑袋道:“它们这么一直游着,怎么会撑着呢?它们要是撑着了,可以不用来争夺鱼食了呀,可它们还是在吃。”
婢女叹口气:“鱼儿哪儿懂那么多,它只知道有人喂便抢着吃罢了,日头这般晒,小姐还是到阴凉处歇一歇吧。”
这一池子的锦鲤好不容易喂这么大,三姨娘要是看见小姐这般胡来,肯定又要去老爷身边吹枕边风了。
少女撅嘴,不情不愿的拍了拍手上的细屑,回身到屋檐下的时候,早已经有人备好了温水给她净手。
此处是温亲伯府的后院,温璐夕是伯府里年岁最小的小小姐,伯府里姨娘小娘一堆,公子小姐却不算太多,数起来,她有一个亲生的嫡哥哥,两个庶出的哥哥和一个庶出的姐姐,因为年岁最小,又最娇惯的缘故,府上年长的几个庶出都时时躲着她,尤其是她庶出的那个姐姐,早前因为跟她厮混挨了罚之后便看见她就变脸色,好像她是故意要害人似的。
温璐夕也不稀罕跟她一个庶出玩儿,皇城里多的是名门贵族家的嫡小姐与她玩儿呢!
不过近来,她跟那些小姐们闹得有些不愉快,起因是她突然发现总提督赵家的小姐爱慕着摄政王,刘御史家的嫡小姐爱慕着摄政王,掌仪大臣孙家的嫡小姐也爱慕着摄政王,她们各有各的心思,谁都揣着没说破,温璐夕瞧明白以后,就替所有人都把这层窗户纸给戳破了。
她也喜欢云曜啊,大家既然都喜欢,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正好各凭本事,看谁能嫁过去。
结果人家小姐们可不是这么想的,她们就爱含蓄着,矜持着,暗戳戳的揣着心思,哪怕谁都能看出来,也不肯宣之于口。
温璐夕这一戳破,一群人又哭又闹的说折了颜面,这下好了,个个闭门不出,还生着闷气呢,害得温璐夕也只能在这府里发呆,喂喂胖鱼。
后来温璐夕有些想明白了,她们生气的主要原因其实还是出在自己和那个太尉家的表小姐身上。
早前皇上给云曜赐婚,说来说去,其实都是同一个人,这个人不是旁人,就是温亲伯府的温璐夕。
被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温璐夕倒不觉得有什么,她神经大条,一度觉得云曜这个人非常严谨,两人之间的确是应该多多了解之后再在一起比较好。
是以今年开年以来,赐婚的事情也消停了。
而太尉家的那个表小姐,则是被她们拉来充数的,作为唯一一个身份不够格只能给摄政王做侍妾的小姐,也是唯一一个近距离接触过云曜的人。
据说,这位表小姐虽然身份不高,但在摄政王府很吃得开,云曜对她也是极好的,这些小姐们揣着自己的心思,从这位表小姐口中去探听云曜的喜好,一旦发现这位表小姐开始疯狂使用某一种胭脂,梳起某一种发髻,亦或是穿上何种款式的衣服时,这群小姐们都会私下里有所模仿,希望能够搭上这位表小姐的桥梁,让自己变得更贴近云曜喜欢的模样。
因为温璐夕是被赐婚过的人,这位表小姐又是已经进了府的人,这群小姐不似温璐夕这般不在意旁人的议论,也不似那位表小姐一样心中不平妄想跻身权贵,因为有这么两个前车之鉴,她们便更加重视自己的名声如何,私下里在闺房中闲话时,她们都觉得温璐夕被拒婚多次实在丢人,揣测温璐夕表面装作一副不甚在乎的样子,私下里恐怕早就哭过好多回了。
她们生怕自己成为下一个被旁人聚在一起说笑的话柄,故更不愿意说出自己的心思来,都只是私下里用心用功,都幻想着有朝一日成为了摄政王府的主母再讲,才算是扬眉吐气了。
结果温璐夕直接戳破了众小姐最敏感的心思,此时闲着,一下子打了好几个喷嚏,端着水盆的婢女吓一跳,险些就要脱手。
将鱼食盒子盖好的婢女听见声响,快步走到温璐夕身边,关切道:“小姐这是怎么了,近几日怎么总是冷不丁的打喷嚏?是不是身子晒热了突然又到阴凉处着凉了?”
说完,她侧身对身后的小婢女道:“去请大夫来给小姐看看,看是暑气太重还是受了凉,小姐时时要去宫里的,别过了病气给齐妃娘娘。”
小婢女应声,赶着便去请了,温璐夕也没阻止,把脉看看就看看,不然品秀肯定念叨个没完。
品秀吩咐完,亲自拿过纱巾来给温璐夕擦手:“小厨房蒸了肉酥蛋,奴婢让人去盛一碗过来。”
擦干手,温璐夕揉揉鼻子,嘟囔道:“我瞧不要热着了,也不是冷着了,就是她们背地里还骂我呢!”
品秀错愕:“谁?谁骂你了?”
温璐夕抬眸,哼哼两声:“一群笨蛋呗。”
喜欢都不敢承认,天天粉饰自己漂亮的脸蛋,就这?还想让云曜动心?
千篇一律得让人侧目都难。
笨死了。